悦耳的声音将浓稠如沼泽一般的空气穿透,打散。
她的面颊看上去比前一天要憔悴得多,像是病入膏肓的患者,凭借药物吊一口气。
“荔枝,有什么事吗?”
男孩看得心慌,生怕说错一句话少女咽不下就过去了。
“凌一,不要,我们不要分开好吗?”
她的声音嘶哑,却很平静,最多听出半点乞求的语气,凌一猜她昨晚肯定在哭,哭了一整晚。
李荔枝的眼角挤不出多余的一滴泪水了,在她睁开眼发现天亮了,发现自己的眼睑被污垢缝合住了部分。
她发现自己是做了个梦,然后冲进洗手间里用水清了清脸就紧赶慢赶地跑来了凌一的家里。
“凌一,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不想,我们不要这么草率就结束了好嘛?”
男孩没有回复她,她有些着急了,嗓子眼被拧着硬是给她又降低了几个档次,无论是身份,还是语气。
“你没必要这样的,荔枝,难道你从小到大嘴巴里都没吐出过半句谎话么。”
凌一有些看不下去了,搞得他像一个恶人,玩弄着少女的情感。
不过确实也没错,他的嘴里全是谎话,他只要在这两父女之间扮演好墙头草这个角色就行了。
“凌一…你的意思是…”
李荔枝当然听得明白,只不过她想让男孩说得更直接,她的心才方便镇静。
“一他只是在李叔面前做做样子的,荔枝你也太毛燥了,冷静。”
女孩从一旁端来了三人份的早餐,脸上带着笑,李荔枝见了,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先吃饭吧,荔枝你也还没吃呢吧,我弄了些鸡蛋和肠,别介意凑合吃点吧。”
她还有话想问来着,不过她见眼前的女孩对她的态度就像从未有过矛盾,她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了。
李荔枝看着眼前碗里的食物,又看了看正安静吃着早餐的二人,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话说她总自诩多么了解男孩的家境,却又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整个屋子虽然算不上脏,但绝对够乱了。
就像是时至今日还未适应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原本活的还算井然有序的二人一巴掌拍晕在了礁石上,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回不去了。
就随着浪花在海面飘荡。
“荔枝,怎么了?是不合你胃口吗?”
她停下了胡思乱想,发现姐弟二人的碗里早已清空,只有她的碗,甚至她一口都还没吃。
“没…凌姐,我刚刚在想事情。”
说完她便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
这是她第二次来男孩的家里,前一次是因为男孩生病,她给男孩送教材,不过那次也只是在门口站了会。
东西不多,李荔枝觉得其实味道不错,虽然这两样东西也不怎么需要调味。
吃完后,她便抢着去把锅碗洗了。
回到座位上,她还想多待在男孩身边一会,可她今早是偷跑出来的,再过一会自己父母发现自己不见了,就该打电话来询问了。
“荔枝,正好你来了,我想问一下,就是店里面什么时候需要我去帮忙啊?”
女孩想了很久,还是得拉下这张脸,面包和梦想里,没有尊严这个选项,她需要这份工作,也希望李叔可以公私分明。
女孩的话语传达到李荔枝的耳边,让她有了点子,送上门的正当理由。
“对了凌姐,我来也是怕你会多想,你要是有空的话明天就可以去了。”
女孩低着头思索了会儿。
“那要不等等我跟你去一趟店里,跟李叔提前打个招呼吧。”
“可以,凌一你呢,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李荔枝望向男孩,可以的话她希望男孩今天没有安排,那么她就可以安排男孩。
可以的话…一起喝喝茶,看看电影,亲个嘴什么的…
她的目光炽烈,好似要灼穿男孩的身着那的几件单薄衣服,然后露出酮体,她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
凌一不是很想参与进去,原本打算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后仔细想了想,是有件事情。
“我今天,想去看看妈妈。”
————
女人死了之后,是按照老家的习俗土葬的,就葬在女人从小生长的那间破石屋旁。
周边全是竹子和杂草,那隆起的一个小土坡很难被人发现,却囊括了女人这碌碌无为的一生。
凌一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仍保留着女人的那张脸蛋,只不过有些模糊,大体上还是记得的。
他还记得女人在他儿时从未带他和姐姐回过娘家,因为羞愧,母亲的父母一直很反对母亲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母亲不听,义无反顾地跟着男人离开了那个生她育她的地方。
一直到女人死了的那天。
距离上不算遥远,就是这一路上颠簸,老旧巴士踩过烂泥和大大小小的石子,这一切都都相得益彰。
凌一生怕路才走一半,这车子就散架剩些零部件了。
车内的气味很重,铁锈味夹杂着的还有一股子水袋烟的臭味,直钻他的鼻孔。
那名老人就坐在他的前面,很瘦,皮包着骨头,跟他比起来凌一都算作健康。
凌一想将窗子推开,用新鲜的空气来冲刷一下他的肺,但他位置旁的窗户看上去像是关了几十年,夹缝中都堆积满了暗黄的污垢。
他推不开,只好看看沿途的风景,来转移自己的主意。
慢慢地,窗外的景象变得熟悉起来,先是那间石房子门前的大水库,然后望见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连同一起下车的,还有他前座老头。
凌一与老人同行了一段距离,期间他看见老人回过头端详了他一阵子,看反应应该也只是碰巧顺路。
凌一走到石屋的院子前,外面用一个手工编织的小竹栅栏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可以轻易地跨过去,但他不知道要不要这样做,也许他不需要去跟二老打声招呼,直接前往母亲的墓地会好些。
也许二老也会像痛恨那男人一样痛恨他。
他转过身,他想,应该再往前多坐些距离再喊师傅停车的。
这样还能少走些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