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要活得再平凡些，贫薄的他至少现在没有资格，也不该。
男孩这一路上都不断警示着自己，一切与他无关，只不过是一个暂时路过的看客，原本他连瞧上一眼的机会都少有。
凌一他总是会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身边的同龄人里，家境一定会比他好，但也不至于令他瞠目结舌。
凌一失算了，表姐居住的小区跟那个女人是同一处。
权利比任何东西都容易叫人上瘾，哪怕你只是沾上一点，即便是你不认识的人，当对方意识到与你身份之间的差距。
即便你不在意，对方也会在你的面前低下头颅，卑怯得，好像一条……
凌一回头望了眼刚刚经过的地方，那个男人还在那站着，弯曲着身子望着他与少女，脸上挂着的笑很是勉强。
他有罪，不止有过一刻，虚荣占据了他的大脑，一种莫名的舒适，快感遍布全身。
“凌一，对不起啊，我待会就跟物业反馈这个人的问题。”
少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以为男孩心里仍存有芥蒂，也确实因为自己的疏忽让男孩受了些屈辱。
“没事，表姐。”
凌一没有怪过少女，况且也是他自己的习性，始终保持着一段较远的距离，跟在少女的屁股后面走。
然后被拦了下来。
那个男人当时的眼神他还记得，一定不是凌一小气，而是因为太熟悉了。
脚边的电梯响了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这次凌一加快了脚步跟着少女走了上去。
他已经坐过几次了，还是适应不了向上时的超重感，心里莫名慌张，还有这幽闭的环境同样令他不舒服。
好在没用多久，电梯门再次打开时自然光线透了进来。
少女带着他找到了房门，用一种凌一从未见过的方式打开了房门。
“凌一，不用脱鞋，进来随便找个位置坐吧。”
她手上的动作与话语不符，凌一看着少女刚脱下的鞋，他记得他的鞋子也是纯白的，大约在一年前吧，刚买回来的那段时间。
因为知贫养成的习惯，去加倍爱惜自己的物品，可也耗不过时间将颜色一点点腐蚀，氧化成了暗黄色，相比于少女的那双鞋，要肮脏的得多。
他不该选这个颜色的，可他只喜爱这个颜色。
凌一把鞋子脱下后，用手将前后对齐摆放在了角落，他站在门口的毛毯上，少女已经进到屋子里面去放置刚刚买回来的食物了。
他不知道是就这么穿着袜子踩着地板进去，还是该问少女要一双拖鞋，可离得有些远了，他该大声些去呼唤她吗？
就这么一直犹豫到少女发现他还站在门口。
“你怎么不进来啊，凌一。”
“有…有多余的拖鞋嘛…”
凌一的声音很小，生怕有人发现他，房屋里的所有家具看上去都很新，很干净，很贵，只有他才显得多余。
“唉，不用脱鞋的，你等等啊。”
少女从门口旁的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全新的，她拆开塑料包装袋放到了男孩的脚边。
凌一换上后便被少女指挥一般的坐到了沙发上。
“我把饭煮上了，等煮好后就可以直接吃饭了，那些卤菜和凉菜你应该不会吃不习惯吧？凌一。”
男孩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们坐着休息会吧，看电视吗？”
少女生怕凌一会感觉乏味，不断地从侧面去打探他的需求，只要他能满足。
“不用，表姐…我想看一下你说的照片。”
凌一直接了当的提了一下，少女总是问不到点上，他有些着急，毕竟是此行的目的。
“喔，你等等啊。”
少女连忙跑进屋里，她记得放在了什么地方，因为这是她特意带过来的，在搬来这里之前。
明明是要拿给男孩看的，她却先着了迷，男孩那瘦小的身影就在整张照片的正中央，她的左侧。
略显稚嫩的脸庞，跟现在的男孩还是有些区别的，唯一不变得就是好看，或者说男孩五官张开之后更好看了，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了，特别是那双眼睛。
所以在少女的父亲玩笑一般提问她要不要独自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里念书，她有些心动，而一个不上不下的中考成绩也让她有了正当的理由。
能够再见到男孩。
有些久了，在她结束了短暂的回忆之后，她想起男孩此时此刻就在她的房屋门外坐着等待她。
她连忙将裱在画框里的相片拿了出来快步走回了客厅。
“凌一，你看，姑妈那时候笑得很开心。”
凌一望着眼前的照片，母亲的面庞在脑海里也有了一个清晰无比的轮廓。
自己家那破旧的老屋里明明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他却连一张母亲的照片都翻不出来，姐姐的手机也是在母亲过世之后才买的。
一直以来他都只能凭借着记忆去回想母亲的那张脸，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头顶已是银白色的一大片，不像照片里那般，脸颊旁还挂着几缕青丝。
除了更为年轻，更幸福，跟凌一记得的是一副模样。
他把照片递还给了少女，激动的情绪也不再遮掩，从脸上就能轻易的看出。
“谢谢你，表姐。”
这正是少女想要的，于情于理男孩都不该再对她生疏得像个陌生人，那张照片对她来说也不重要的。
“要不你拿着吧。”
凌一看着又被递回来的照片，貌似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他确实很想要收下。
犹豫片刻，少女便脱了手，相片轻飘飘地，又落回到了他的双腿之间。
“哦对了，你等等。”
凌一看着她匆忙地跑回了房间里面，这次要比前一次快很多，几秒过后就回来了。
“凌一，这个你也拿着，我之前都是把照片放在这里面的。”
凌一看着那相框，很是精致，看得出来照片的原主人特别爱惜它。
“还有啊，凌一，以后你就别叫我表姐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的吧，你就叫我思思姐好了。”
“思思姐……”
凌一点了点头，嘴里还重复了一遍这个昵称，很小声，少女也仍旧听见了。
很齁，蜜到了她心灵深处。
她迫不及待地从桌上拿起了手机，高高的举了起来，却拿的很近。
“凌一，来，凑近点，当作是我给你照片的回礼，我们来拍些合照吧。”
也不管男孩是否同意，她的手臂已经架在了男孩的脖子上。
画面太窄了，凌一迫不得已要与少女贴得更近一些，两人的脸蛋才能完全的浮现在手机的屏幕上。
拍了好久，凌一的脸都笑僵了，不过他看见思思姐脸上挂着满意的，发自内心的笑，他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对了思思姐，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嘛？”
“你以前…”
男孩问得很突然，让她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记不清儿时的事情很正常，她也记不太清，不过她始终是记得与男孩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也是儿时唯一的一次。
“硬要我说的话，你也跟现在差不多吧，不爱说话，表情什么的也很少。
毕竟我们小时候也才见过一次面，除此之外的我也不清楚了。”
信息很少，不过也不算是完全没有用处，至少凌一明白在很早以前就是这副模样了。
正当凌一还在失望着自我安慰的时候，少女又补了一句话。
“不过那次见面好像我还跟你姐吵起来了，我记得好像是因为…是因为…”
凌一见少女半天都没想起来，话也说不下去，他便将目光又投回到了那张老照片上，又缅怀了好一会。
他抓着照片的手指轻轻地挪动了一下，换了个位置捏住。
在照片里众人身后的角落处静静地躺着一只玩偶，模样像是穿着三角裤的超人小熊。
他觉得好可爱，好像曾经有想拥有过。
“是因为，你和我姐都想要这个东西吧。”
凌一将照片拿到了少女的跟前，特意用手指着。
卡着齿轮的木棒被瞬间抽离，少女脑袋里的那一天回忆张开大手将她包裹了起来，好似全部都想起来了。
确实是因为这个玩偶，却又不是想要这个玩偶，她想要获得的是……
少女抬起头看着凌一，眼神在赤裸裸地侵入着男孩的每一寸肌肤。
“凌一，你想起来了？”
凌一也被吓愣住了，不是因为少女的视线，而是他望见这个照片里玩偶后下意识回答少女的话。
竟是对的。
那么他刚刚脑海里闪过的姓名…
“嗯，姐姐你叫，林思思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