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区域都是如此，隔不了多远总会看见几座用铁皮和木板拼凑在一起的自建房。
说是房子，也就能挡挡和风细雨，避一避生活的苦楚，有个落脚的地儿。
没人会在乎这种现象合不合法，法律游走在贫穷与富有的分界线处，平时警察与城管都懒得来这，就连太阳也绕道而行。
很符合凌一对这的印象，自始至终是灰蒙蒙的，一片阴暗。
那儿的居民也都是赤裸裸地将生活表演给形形色色的路人观摩，还不收费。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就这么摆在屋外。
他们是最优秀的舞台剧演员，划这个县城为舞台，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一出人间疾苦的戏码。
凌一有些庆幸自己是有家的，即便楼道要比往日更加阴暗，走廊尽头那总奄奄一息的灯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彻底不亮了。
女人想捂着鼻子，林思思也想，阶级会让人与人之间更加无法理解，她们都知道男孩家里条件不好，都有想象过。
只是脑子里一切的幻想都来源于认知的多少，显然她俩的条件是一个比一个还要优越，所以她俩根本就没想过男孩的家门口原来长着这副模样。
有些破灭了。
铁门发出的吱呀声叫醒了谁的梦，又让谁看清了现实。
凌一回过头，二女都被吓得一怔，稍低下了头。
画面很滑稽，凌一是抬着头的，在这住这着的人是抬着头的。
他把身子让开，示意两人先进，两人都有犹豫，不过也就一刻，在她们踏出步子的那一刻都很坚定。
凌一倒希望她们正常些，就算开口数落两句这样的住处也无所谓，明着说总比暗着抱怨要强。
他望着从他身边经过的两人进了屋，遗留下来的，无论是那女人身上他不明何物的浓郁香气，还是女孩身上那股月季花的味，至少有一样能盖过楼道里的腐臭。
他将门关上，屋内的灯就被打开了，自然不会是那二人，是姐姐。
“小一，你回来了。”
女孩眯着眼，扶着墙，手指还放在开关上，看起来像是刚睡醒。
“姐你好些了吗，我给你买了药。”
凌一将垂着的手提了起来，连同那盒药一起，只是女孩的视线不在上面，而是望向了站在一旁的二女。
“刘老师，林思思，你们怎么来了。”
“你不是生病了么，正好凌一同学回家不方便，我们送他顺便来看看你。”
女人开口帮林思思回答了，以一个教室的身份。
“劳烦老师了。”
女孩像是没听着女人话里还带了个林思思。
“如你所见，我很好，明天就能去学校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家里没来得及收拾，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
女孩将话就点到这儿了，再说下去会显得她不识礼数了。
女人含笑。
“嗯，没事，你没事就好，我主要也是送凌一同学回家。”
她说完，把头扭向了一旁的林思思。
“我接下来要打算回家了，你呢？”
“我…”
“我也可以送你一程喔，林思思同学。”
————
刘子谦并没有先去吃饭，也没有叫住鱼清水，下课后他就回了宿舍，稍晚些再独自前往食堂。
他本打算上床躺会，可现在天气依旧炎热，就算没留过什么汗也觉得身子脏脏的。
他将床底的行李箱拉了出来，把待会要换的那一套单独放在了床上的一个角落，将其它的衣物全部码进了衣柜里。
手里端着盆，还没踏进阳台上的浴房，浴房里的手机却比他先一步响了起来。
他有洗澡时听歌的习惯，但没有习惯手机的消息提示音。
心想着应该又是些无意关注的推文，广告，在屏幕亮起后他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敢认。
上一条与女孩互动的消息还停留在刚添加她那会，一则简短的自我介绍，他懒得去删改。
他急切的往外走，甚至澡盆就被他遗落在了原地，毛巾和换洗衣服也是。
手指迅速敲击着屏幕里键盘上的字母，拼凑成了他心脏的模样。
消息发送出去后他连忙换上鞋子冲出了宿舍。
刘子谦一直很懂分寸，懂得把控与女孩的距离，不会太远，但总能一眼就能望见鱼清水的那张脸。
他放缓了脚步，尽量连同喘息一起，不能让女孩察觉到他有多刻意，多着急。
“我还以为你跟你宿友去吃了。”
“你不是没人陪么？而且她们下了课就去了，我嫌人多。”
刘子谦很自然的跟女孩搭上了话，即便女孩回复的话语令他有些惊讶，他也依旧坚持不改面色。
“走吧。”
这一次，他主动走在了前面，随便在一楼的食堂找了个窗口。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想吃，只是装着很有目的性，很有主见的样子。
当然不会忘了询问一嘴鱼清水，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的餐盘都没被清空，剩了不少，很明显这家店他们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他们都将剩下的饭菜倒进了泔水桶里，刘子谦有些内疚，但实在难以下咽。
出了食堂，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多都是刘子谦主动带起来的话题，聊得也大多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回忆。
不过聊什么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跟鱼清水多走会，在校园的小路上。
时不时也会看见几对小情侣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在灯光下的会比较收敛，在暗些的地儿都已经抱在一起了。
刘子谦的视线会注意到，因为他心里有鬼，所以在看见一些胆子比较大的情侣时他的喉咙会被卡住。
话语也会停顿一下。
“找个地方坐坐吧。”
鱼清水就趁着这缝隙打断了男孩的话题。
刘子谦不敢靠得太近，他与女孩的中间甚至可以再坐下一个人。
夜晚还是很凉快的，时不时会有一阵风从两人的身旁刮过，长椅周边的草地里还有虫儿在叫。
今年夏天的夜晚给男孩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而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物年年夏天都在。
因为什么呢…
“子谦，我有话想问你……”
男孩扭过脸，又有一阵风从两人的身旁穿过，带跑了女孩及腰的发丝，将某一根，带来到男孩的鼻尖。
他额前扎眼的刘海也被掀起，上一次这么大胆，这么清晰的望见女孩的脸，还是在两人分开之前。
在他头发还干净利落的时候。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一直都清楚的，因为那女孩名叫…鱼清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