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记性不好了，凌一，这是脑子得病了啊，病因呢？”
凌一提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他知道这个说辞不太可信，也不是有意想在身旁的人面前暴露这些事情，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会先觉得恶心。
像是装得可怜。
“不知道，这不重要吧，反正也没威胁到我的生命安全。”
他的语气里满是释然，或许他有些眉目，又不太敢清楚，行动上却丝毫没有要饶过谁的意思。
“哦，竟然不重要的话，那我觉得你今天来找我也挺没必要的，你说呢？
反正也不会死，忍忍就过去了。”
凌一悬在半空中举着杯子的手始终没放下，对于女孩的这种态度，他再熟悉不过了，像是在刻着他的模子。
他半天接不下来这句话，甚至一开始对林思思的这般模样产生了些厌恶心理，他意识到后才发现只不过是在照镜子。
“怎样？凌一，适当真情流露并不可悲，你越是让自己看上去不矫情，在我眼里反倒越是矫情。”
凌一将杯子放下，叹了口气，卸掉了堆积了许久，胸腔里那股混浊的气。
“看医生就不必了，其实我也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时一觉醒来就会忘记些事情。
可以是很久以前的事，又或者像昨天一般近在咫尺，我连姐姐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记不住。”
“所以…病因呢？每次在发生这种现象时，有没有相似的点，能够值得你去怀疑的。”
林思思交叉着双手置于胸前，她的眼神依旧冰冷，就像此刻谈论的话题她毫不关心一般。
“我…没有线索。”
凌一摇了摇头。
“那今天就到这吧，凌一，荔枝她跟你说的事情也完全是真的，她没有骗你。”
女孩很干脆地站起了身，没把话继续往下说，她清楚自己的目的，并不是要让男孩真的离开。
凌一似乎还没缓过来，他的行动也很缓慢，屁股好不容易才从柔软的沙发里拔出，朝着女孩道了声谢，便转过头真的要走。
林思思看着他这副犹豫的模样，牙冠咬得很紧，她当然愿意去协助男孩，她巴不得能帮上忙。
只可惜男孩摆不清楚位置，没搞懂有求于人时该是一副怎样的姿态。
她有些恨了。
“凌一，你不是不知道真相，你只是害怕面对真相罢了。”
她忍不住朝着男孩的背影大喊，好不容易才叫停了男孩的步伐。
凌一他自己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他疑惑的是林思思为何要这么说，这分明是他第一次在女孩面前去公开谈论这件事情。
他仔细回想了刚刚与林思思的对话，才想通为何女孩要比往日反常，那几句疑问只不过是在逼着他。
逼着他在她面前亲口喊出对那个人的称谓，好潜移默化的把怀疑变成定论。
林思思在期盼着，带有目的性的，她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至少在他来这之前。
“竟然不敢去接受事实，何必要去探寻真相呢？凌一。”
林思思偷摸移着脚步，她还没放弃，为了达成她的目的。
她想着，只要，只要这一次她抓住了男孩，应该就永远握到手心了吧？
“你说得对，思思姐，这件事情就到这吧。”
凌一回过了身子，眯着眼笑，又是一脸释怀的模样。
或许人生，就是要被蒙在鼓里活着才会好受些。
凌一走了，走了已经有段时间了她才开始后悔。
被那名为嫉妒的心蒙骗了双眼，她只不过是想让凌一吃点教训，虚荣心开始作祟。
在得知男孩要主动找上门来时她同样会窃喜，但也像她斥责凌一不懂如何去求人帮助，分不清高低地位那样。
她似乎也搞忘了，自己那卑劣的心里遮掩着的情绪，促使她每次面对凌一都要将她的身份拉到最底。
如果再抛去表姐这一身份又如何？那她同小偷又有什么区别。
等了好久，一直到有风从阳台刮进了屋内，床边的帘子她总忘了绑，现在正硬生生扇着她的脸，难以忍受。
她无心却动起手，有气无力的模样，把那帘子扎成了一簇也刚好望见那朵在风中摇曳的花。
现在已经十月，要不了多久了。
————
凌一与姐姐约定好的，李荔枝也双手赞同，他还要回一趟李叔的店里，他估计晚上的那顿饭也不用愁了。
店门口的食客不少，大多人的服装都统一，衣服上印着的是附近某个工厂的名字。
整条街除去李叔这一家店，也没几家餐饮店开着门，李叔没给自己放几天假，因为肠胃全年无休，他还有钱挣。
凌一躲避着人群进到了店内，忙碌的身影只有两个，除了李叔，剩下的那个就是姐姐。
李荔枝的母亲回娘家了，就在县城主城外头，某一处山沟沟里。
他想上前去帮忙，可打杂的人不需要两个，他能干的事情那女孩一人就足够，李叔不可能多支付一个人的薪水，即便他是免费的。
但姐姐不需要他的帮助，他站在那儿也是添堵，就上了楼，敲响了李荔枝的房门。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李荔枝领着他又坐回了上午他坐着的位置，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求证起来。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我说了，我就是一碗水得端平。”
“你这叫固执。”
李荔枝从书桌上的包装袋里拿了两颗糖，扔给了男孩一颗。
凌一双手捧住后盯着，咽了咽口水。
“算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当我从来没提起过。
哦对了荔枝，上午我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跟思思姐说了些什么？”
少女前一秒还理直气壮的看着凌一，在听了凌一的话后眼神开始乱瞟，没有回答。
凌一心里有了答案，也不奇怪了，所有事情都能说的通，林思思与姐姐两人并不对付，所以林思思在得知这一事情后便把矛头指向了姐姐。
身边最亲密的人，嫌疑也最大，这是他能想起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关系差，这个他就想不通了。
————
他没有借口了，可是假期还长，这两天倒还好，母亲放假，还有事情可做，若是再过些日子该怎么办。
那天他与鱼清水的交谈不单单停留在女孩与他算清了关系，他并没有狼狈着逃离，只不过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从昨天到今天，由白天至黑夜。
今天天又亮了他也依旧忘不掉，只要静下来了，闲下来了，耳边就会响起。
他试图去参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愿尝试简单着去相信表面，结果就是他拿起手机点开班群在里面找着凌一的名字。
更加狼狈。
请求已经发送出去好久了都没有动静，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自己先去打破这僵局，他能隐约感觉得到凌一也是讨厌他的。
今天陪母亲在外逛了一天，昨天才是中秋，母亲仍在超市里挑了一盒包装看上去要精致很多的月饼。
他们在这小县城里无亲无故，不是用来送人的，凭他们母子二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用来赶趟，算是迟到的团圆饭。
母亲不怎么会做饭，他依稀记得在刚到这里时基本上每顿都是去外面解决的，后来时间长了，意识到外头的食物没自己做的干净。
意识到自己动手去购置食材做，要比外面卖的便宜得多，他还记得母亲第一次炒菜时锅里着起了火。
现在望着桌上那几道至少看上去不会没有食欲的菜品，他是该庆幸么，还是该感到失落。
“子谦，坐下吃饭吧，昨天妈妈上班来不及筹备这些，今天这顿算作是补偿你的，还有你父亲。”
刘子谦照着母亲的话，就坐在了母亲的对面，母亲换了身衣服，纯白色的长裙，像是新买的，很合适，即便她已不再年轻，也依然合适。
刘子谦是真觉着自己的母亲不显老，即便历经了许多事，脸上会多些皱纹，也影响不大。
“妈，这件衣服挺好看的，你可以多买些这类的，也没必要总把钱花在我身上了。”
今天同母亲逛了一下午，逛了不少服装店，基本上都在为他挑选衣物。
女人莞尔笑了笑，腰杆立得很直，她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碗里夹了一小筷子菜，用手接着喂到了嘴里。
刘子谦明白，这养了几十年大家闺秀的习惯恐怕难以再改变，比他还难，可唯独在这儿太过扎眼。
“我这件衣服早就买了，只不过很少穿，刚到这那天穿过一次，子谦你应该记不得了。”
女人说这话时眼神里满是柔情地望着他，还有期盼，从没少过。
“子谦你一定要记着啊，好好念书，一定要离开这里，你父亲欠的债…我一人来抗就好了。”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将气氛压抑得更为沉重，刘子谦习惯了，从他懂事过后就不得不去习惯了。
以前他不知该怎么去回应母亲，不过现在好了，总会有办法的，他不可能这么自私。
他将手放在了母亲空着的那只手背上。
“我会努力，妈，我会还清的。”
能说出口的话语就到这儿，剩下的只能藏在内心里，无论以什么样的方法，会伤害到谁也无所谓了。
他也有要拯救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