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一和女孩从李叔的店里出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深夜的街道，要比他上一次观察时更显冷清。
路上的灯亮的不多，路旁建筑里的灯熄灭了不少，天寒了，就连平时总厚着脸皮去惹人生厌的虫鸣都销声匿迹。
他跟在女孩身后，也不是有意躲藏，虽他比女孩要高上不少，这条小巷子里也总有风在他身旁两侧穿梭。
女孩为他挡掉了不少刺骨的感觉，除了脸以外，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冷吗？一。”
女孩的声音像是有预谋一般划破了空气里的寂静，凌一的耳边不再只响起过呼啸的风声。
她在等一个契机，凌一这下意识的举动就像是一直掐着她脖子的手突然松了，她也能趁此机会开了口。
“不冷……还好。”
他习惯性地去说一个会令女孩心安的回复，又觉着太假，连忙改了口，手掌有了温热的感觉，低头才发现姐姐已私自握了上去。
“一，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凌一轻轻挣脱了女孩的手，将他身上那件刚从李荔枝那儿拿回的外套脱下向女孩递了出去。
凌一也不是有意想要去闻上面的味道，只不过那股味道太浓郁，荔枝味的，少女有跟他说过还来不及洗，等下次再还给他。
他觉着没必要，就要了回来，
“我指的不是这个，一。”
女孩望着凌一手上的衣物，她想着在凌一清洗干净之前自己是肯定不会再去触碰的，她嫌脏。
“那你指的是什么？”
“一，昨天的事情你也从林思思和荔枝口中了解清楚了吧，我对你说的也全都是事实。”
凌一又重新将外套穿上，他明白姐姐这是想确认自己在他心里是否还依旧信任，他本来是不想再提，可竟然被动记起了，他想确认的事也就只有一件。
“嗯好，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吧，一”
“其实我有点感觉，从我开始意识到我容易去忘记身边发生过的一些事，一直到今天，我总感觉它在慢慢好转。
最近的事情我都能记个大概，重要的，或者是不重要的，但总会其中那么几段记忆是在我回到家后就戛然而止了。
今天更是夸张，我把昨天的事情全都给忘了，一点儿都不记得。
姐，你还记得，在我最开始想去搞清楚这件事的时候你是打算阻止我的吗？”
凌一讲着讲着，表情也开始严肃起来，话语到最后，满脸认真地看着女孩。
“什…什么阻止，有这回事嘛。”
她本来是忘了，但是经由凌一这么一说又记起来了，她原本只是想当好姐姐这个身份，在男孩还会对她说爱的时候。
那时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手段残忍，跟脑海里另一个与她长得极为相似的人一般。
凌一听了女孩的回答，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就多看了女孩一会。
“没什么，没事，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去追究了，太累了，走吧姐，外面冷，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他在女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开始往前走，越过了她的身子，头也不回的，其实话也没必要去说破了。
两人心里都大概懂了些什么。
凌一还没往前走几步，兜里的手机又将二人周围的寂静打破。
他伸手进去掏了掏，屏幕的光线打在脸上都要比路灯更亮些，五官被照得更清晰，女孩得以能看清他的脸。
她很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可应该怎样去开口，她心底的丑陋怕是已经被凌一探出了不少，又不想悔改，又害怕被怪罪。
凌一以为会是李荔枝询问他到家没有，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他还想着去忽视掉这条信息，想着可能是对方点错了。
但那请求下方一小串留言却让他不得不去接受这就是现实。
“一…谁，谁啊？”
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若是不让她见着还好，见着了，她就待在男孩的身边却不让她参与进男孩的生活里，她不敢想，恐怕是永远也做不到。
凌一倒不意外，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即便他知道了姐姐对他的掌控欲多少有些强烈，可对方毕竟是男性。
“是刘子谦，他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
“他要干嘛？”
女孩有些诧异，凌一更是，平常在学校里即便将他们二人丢在一起个把小时，两人都能做到毫无交流，现在刘子谦却主动询问起了他明天是否有空。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凌一还是点下了同意的按钮，换作别人他还会先去询问上一句具体事情再决定明天是否有空，可对象是刘子谦，他不太方便，没等对方说明来意就直接回复了个没有。
“你明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吧，一，毕竟你身体也不舒服。”
凌一也正是这么打算的，他看了眼时间，挺晚了，将手机熄屏后揣回了兜里。
他并不在意刘子谦会怎么回复，也不认为今晚能再收到他的消息了。
————
次日清晨，凌一睁开眼睛出了卧室的门来到客厅，不见姐姐的身影，只剩下一碗早餐被规规矩矩地放置在了锅内用玻璃罩罩着。
他习惯了晚睡，尤其是在假期，也不讨厌自然醒的感觉，有些庆幸与姐姐分了房，否则今早他一定又会被迫早起。
凌一拿出手机，它已然代替了报纸的作用，虽然他也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就是了。
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滑动着屏幕，那上面的每一则信息又离他太过于遥远，时代的更迭伤害最深的往往会是那些瞠乎其后的地方。
人们看见了就想着去追赶，用尽浑身解数画葫芦照瓢，也不想合不合适，哪个地方的瀑布出名了，哪个地方又成了景区，村民有钱了。
人们就盼着自家山沟里的某一条稍微有些落差的小水帘，盼着某天它落下来的水流也能够砸出响亮的声音。
实际上它的知名度还不如村口唯一的一家小卖部。
这个小县城也是荼毒最深的典范，明明整座城里找不出几个名声响亮的有钱人，还特意修建一些商圈，大厦。
他始终明白自个待在哪儿，又是哪儿的人，不需要这般提醒。
所以说看见了还不如不看见，知晓太多也不一定是好事，男孩他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
但有些消息是会逼着他看到的，就比如昨晚他发出去的话，等来的回复，偏偏就在他刚醒不久后。
凌一念着那几个字，同时也思考着剩余的假期天数是否足够让他的身体有所好转，谁也不确定，他就给刘子谦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知道啊，我也不确定过几天有没有空，你的事情很着急么？”
“还行吧，就是有些话想问问你，当面两个人说比较方便些。”
凌一有些好奇了，不过他估计话题也会牵扯到第三个人，因为刘子谦跟自己没什么好谈的，只希望不要是自己心里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看吧。”
“明天晚上怎么样，出来吃个饭吧，我请你，我们边吃边聊。”
凌一的那则消息才刚发送出去，刘子谦的下一条消息就稍微显得有些急切了。
凌一他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发誓明天将会是他最后一次出门了，他其实更想一天到晚就待在家里，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行。”
他答应了刘子谦，毕竟能免费去吃顿美食，要不等开学了，他就只能无偿去听他倾诉了。
放下手机，将碗里的油渍清洗干净后他就在自己的书包里找起了放假前老师布置的的任务。
花了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完了上午，他看了眼时间，屋外的大门依旧没有动静。
姐姐若是要离开家很久一般都会跟他打声招呼，但或许只是他觉得这次太久了。
凌一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已经过了前几日两人在家时的饭点，他正准备拿起手机拨通姐姐的电话询问一番。
大门外也终于有了敲门的声音。
他起身前去开门，在望见门口站着的人之后才想起姐姐是有自己的钥匙的，只有他还没去配。
“哟，凌一，我给你带午饭来了啊。”
在看见李荔枝的瞬间他才意识到姐姐是去李叔的店里帮忙了。
“先进来坐吧。”
他招呼着李荔枝进门，望见女孩手上提着塑料袋里的盒饭，上面也是用透明的塑料盖盖着的。
能看清基本上全是荤菜。
李荔枝进门后把袋子放在了桌上便急匆匆地拿出了里面的盒子，她家的卖出去的菜式基本上都是提前做好了单独放在铁盒子里供人去挑选的。
类似于食堂差不多，唯独凌一碗里的，是她从父亲新做的一批里单独夹出来的。
“快，凌一，快坐过来，我喂你。”
她拍了拍身旁的木椅，用勺子挑起一勺米饭又往上加了点肉。
凌一认为李叔的手艺还行，之前在李叔家吃饭时听李叔与他妻子打趣开玩笑的时候也说过，李叔正是凭借着自己的手艺才抱得美人归。
只不过到李荔枝这儿倒好，就省去了这个步骤，直接借花献佛了。
凌一也没跟她客气，凭两人现在的关系，扭捏起来才叫奇怪，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李荔枝的身旁，用嘴巴牢牢接住了少女手中的勺子。
李荔枝也盼了许久了，从她第一次对凌一做着这样的举动那天开始，她就一直盼着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