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假期，凌一也未虚度，在没了出门的必要后，上午就在家里做好身为学生的本分，李荔枝在剩下的几天里也常带着饭菜来看望他。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少女还不舍得走，若不是李叔连打了几通电话，最后一直到自己的姐姐都回到家里。
否则凌一还真怕李荔枝同他耗到今天早上。
他拖着身躯进了厕所，魂跟在身后赶，望着镜子里那副永远像是没睡醒的模样，人一旦进了舒适圈便很难再逃出来，即便你累了很久也只休息了那么一两天。
更何况这假期不短，凌一的脑子里总是冒出再回去睡会的想法。
早晨的空气是一天中令人最心旷神怡的时候，早晨也是他一天里最提不起劲的时候。
好闻是好闻，他家的附近还有不少的菜亩地，时间长了次数多了，除非哪天他起床来了雅致特意去品鉴。
否则他还真得挺难去在意。
公车摇摇晃晃地，无法将凌一再次摇进梦乡，他脑袋靠着窗想借此偷点精神，可时不时还会猛地碰撞一下玻璃，又或者是窗户上的栏杆。
确实是精神了，只不过实现的方法跟他想得有些误差。
女孩就在旁边看着凌一宁愿痛着也不愿把头朝她这边靠一靠，她没有多言知道这几日自己最好还是安分点。
进了教室，他与姐姐到得还是班里最晚的那两名同学，他主动朝刘子谦抬了抬手，鱼清水脸上却更惊讶些。
今早的晨读是语文，语文老师身着的还是长裙，只不过换了种颜色，香水的气味倒没变，依旧浓郁得令凌一每一次鼻息都要刻意去放轻才会好受点。
鱼清水老早就站上了讲台，领着同学们拿出课本跟着她念，在那女人到之后，却打断了这朗读声。
“同学们，是这样的，因为老师上周比较忙忙忘了件事，咱们班里还一直没有选我这科的课代表，是吧？”
那女人的话语倒提醒了凌一，他英语数学正好都排在了班里的第一，刘老师还叫他当英语课代表，数学老师也同样，貌似是规矩，但一个职位还好，两个他怕他忙不过来。
今天也差不多要去给两位老师一个答复了。
“寒芸汐同学，你来胜任怎么样？”
女人的眼睛眯成了缝，凌一在脑海里搜索与这三个字对应的脸，好一会儿，连名字的主人都站起身子回应了台上那女人的话。
凌一望向身后便记起了，那个蘑菇头与厚重的眼镜框，只不过与他第一眼印象里的不同，那女孩只是看起来怯懦。
“老师，我不方便，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那不卑不亢的模样，也是班里第一个站出来反抗这条规矩的人。
“这样啊…老师能问问原因么？”
“不方便说。”
台上那女人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了，嘴角一抽一抽的。
“这样啊，那好吧，那刘子谦同学，你身为班里唯一一名语文排进前十的男生，应该没问题吧？”
那语气听上去倒不像在询问了，更像是命令，刘子谦很意外地抬起脸，班里同学们的视线都投向了他，包括那名蘑菇头矮小的女生，脸上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
凌一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有鱼清水，鱼清水笑的意味倒不像是同其它学生那般幸灾乐祸，更多是在期待他接受下这个职务。
“刘子谦同学？”
台上那女人见刘子谦迟迟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啊？哦，好。”
“好，那你们班以后的语文课代表就是刘子谦同学啦，还请大家配合他以后的工作。”
女人将两只手掌合在一起拍了一下，让刘子谦上讲台带领学生们的早读。
刘子谦犹犹豫豫地，还是站了上去，学着脑子里鱼清水的模样，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看上去似乎游刃有余。
而那语文老师则在座位间的走道上背着手巡查起来。
等到铃声敲响，那女人也开始在讲台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凌一有些事，他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向讲台。
“老师，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哦，你是…凌一同学吧，可以的你跟老师去办公室聊吧。”
凌一就跟在女人身后上了楼，那办公室在整栋教学楼的最顶层，凌一进了门，里面的设施才更像他印象里的教师办公室。
不只有一个工位，而这个女人的工位在整个办公室的右上角，几乎是最里面的地方。
“怎么了凌一同学，你找老师有什么事嘛？”
那女人刚把东西放下，手上忙碌的动作还没停止。
“老师，关于上次摸底考试我的作文分数，您能告诉我我的作文问题出在哪吗？”
凌一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置于身前，规规矩矩地站着，语气也是毕恭毕敬。
“嘶…你，如果你觉着你的成绩有疑问的话你可以把你的试卷拿来给我看一下。”
凌一发觉女人误会了自己，想辩解，又想起自己确实疏忽了，老师说不准都不记得他文章里写了些什么，于是又急匆匆地跑下了楼，等他喘着粗气再回到办公室里。
语文老师的工位上又多了张熟悉的脸。
“哟，这么快，你等会啊凌一。”
凌一还在犹豫要不要先打声招呼，他一时间忘记了对方的名字，现在倒省了动脑的力气。
“凌一！这么巧。”
“学姐你也在啊。”
凌一还记得那张可人的脸蛋，看上去同他一个性质，好欺负的模样。
“嗯？张梦呓同学原来认识凌一这个小学弟啊啊？”
“他是我宿友的表弟，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撞见过的。”
凌一没想过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也正因为他没想过才觉得太巧，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妥当的相见。
他听张梦呓同老师聊了会，大致内容就是学生找老师汇报一下假期作业收集情况。
没花费多长时间，两人在交谈完过后张梦呓也没急着走，而是退到一旁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好了凌一，你把你的卷子拿给老师看看吧，顺便你觉得哪里有疑问，也能跟老师说说。”
女人摊开了卷子，没等凌一开口回答，她擅自就认真琢磨了起来。
“老师，我其实就只是想让您帮我看看作文的部分，我感觉……”
“好好，你等等啊……”
女人极其敷衍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凌一无奈地泄了口气，张梦呓也朝她摊了摊手，耸了耸肩膀。
一直等到女人将卷子翻到背面，凌一又开了口。
“老师，我就只是想让您帮我看看作文，为什么拿不了高分。”
“啊，好好好。”
那女人的神情明显不如看卷子之前，眉头微皱，凌一的心也跟着被拎了起来，时间仿佛在此刻变得缓慢，办公室安静得很，凌能甚至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
一直到坐着的女人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把卷子贴在桌面上摊开，示意让凌一再靠近些。
张梦呓也跟着靠近。
“嗯…凌一，你在做完这张卷子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检查过前面啊？”
凌一点了点头。
“我写完作文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来不及检查。”
“你下次要合理规划一下你的时间，像前面古诗词的默写，一个字错了那一题的分可就没有了，语文不像别的科目，一分就能拉开千千万万人与你的差距。”
凌一又配合着点了点头，不过他依然觉着下次语文考试待他将卷子写完也剩不了多少时间去检查。
“老师，那作文……”
“凌一同学，语文这个科目呢，许多的题目都并不只有一个答案，作文也一样的，老师平时让你们去多看范文，也只是让你去学着那些优秀文章里的文笔，剩下的就需要你自己临场的定题，选材……”
“好的，老师…我还是想问问我这篇文章……”
女人将手掌抬起立在了他的面前，示意他可以不用将话给说下去了。
“凌一同学，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独特的人，大家都明白，每年高考诞生出的那些满分作文，能写出来的人肯定不独特，我明白你是想与人不同，但你要用对了地方。”
凌一他懂女人话里的意思，但他也并非特意去塑造这样的形象，只不过他经历的，他看见的，就剩这些了。
可那又能怎样，说出口让人可怜他的不易么？说白了自己也是虚荣心在作祟，他同样渴望着某天有人能拿着他写出来的东西到世人的面前夸赞一番，同样也渴求被认可的感觉。
“老师，你的意思是…让我下次别在用这么消极的文字，多谢一些正能量，正面的东西嘛？”
凌一心里愣是有一口气咽不下，他想在试试。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还有你的文笔能再精进些，太直白了。要晓得这个社会不需要你去批判，你未来的身份只不过是一届考生，现在不需要为什么什么崛起而读书了，更多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
“可我不想说谎…我就是想写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凌一的脑袋已经低的不能再低，女人却笑了笑，不带轻蔑与讥讽，更多的觉着凌一年纪还小。
“你这个年龄，最难的一件事情就是认清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希望那真的是吧，看你自己的选择凌一，至少现在规则是这样，你我改变不了，就得去遵守。”
女人说完，将卷子递回给了他，凌一伸出去的手很慢，很难才接住这份沉重的感觉。
依旧是把头点了点，道了声谢，却在转过身要离开时被那女人给叫住。
“你若是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只要是对这门学问上的，还可以来问我，当然，你也可以跟这位张梦呓学姐好好交流一番，她的语文成绩也是她那个年级里最优异的。”
女孩走向前将手背在背后，朝着他笑，就从他刚与她在这办公室里碰见时一样，好像就没怎么变过。
“不劳烦学姐了，我先走了。”
凌一刚把话说完，空着的那只手却被女孩给拿了起来，放在她的两只手掌中间。
“不麻烦，不麻烦，凌一学弟，你是思思的表弟，关照你，也是我应该做的，关于这门科目你在将来遇到的疑惑，不懂得……可以来问我哟。”
凌一觉着那女孩的笑容越来越不正经，却又说不上哪不对劲，他心里会去猜测许多可能，只期望不是他最害怕的那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