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不懂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作用到底是用来保护他的，还是现在自己身边的这群人。
这条小巷子里除了排污水管还是排污水管，伴随着阴暗潮湿的地方必定生长着些绿苔藓。
抬头望眼细长的天，楼与楼之间挂着许多错综复杂的线，他的眼睛比以往更加难以撑开，因为肿得厉害。
突然他的侧半边脸就贴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细小的石子硌着他脸上的肉，另外半边则是被人用脚隔着鞋子死死地踩着。
刚刚脸被人呼了一巴掌的缘故，那力道很大，耳朵旁仍有鸣响，夹杂着那群人的笑声，更加刺耳。
他脑袋也晕沉沉的，视线没办法聚焦，但就算能看清也没什么用，现在的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又过了一会，他的头皮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压着他头的脚终于拿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扯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仰了起来，他的身子也被架了起来。
“记住我的这张脸，凌一，以后你在班级里见到我要把头低下，明白吗？”
凌一明白了，他这是被校园暴力了，以前也只是在别人的嘴里听到过这类事情，以前总觉得离他很远。
自己老实本分的，却没想到这种事情还是发生在了他的头上。
他还听到姐姐在一旁哭，姐姐的双手也被人给架住了，姐姐在对那些施暴的人有力地喊着无力的话语妄想制止。
姐姐在对他喊着抱歉的话语。
凌一明白了，中午时姐姐担心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会痛姐姐却不愿意向他提及……
————
男孩又要离开她，去找别的女人了，这次还直接向她表明了是她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肆无忌惮，一切的源头都要追溯到她撮合男孩与那少女在一起那天开始，从那天开始就变了。
他的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而他来者不拒，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她也变得小气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最初是想做个好姐姐来着。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她反问自己，她忘了。
现在她在干嘛呢？
她不知道，就抬头一直盯着讲台黑板上挂着的钟，一刻一刻地读着秒，齿轮转动的声音仿佛就刻在她的脑子里，藏在耳边周旋。
越来越响，直至走完一圈，秒针与分针重合，那一声尤其地清脆，敲醒了她的大脑，她才意识到自己坐上了男孩的位置，还放跑男孩好一会儿了。
离了他，她感觉自己每做的一件事都像是为了刻意去证明自己离了他依旧正常而做。
她这时应该趴在桌面上休息，可椅子上像是有刺，脑袋里像是进了苍蝇，自己不像是自己。
下雨天被人装进盒子遗弃在路边的小狗，又或者是夜晚与父母走失的孩童，她感觉是差不多的，同样不安。
她越是急着证明就越是没办法安宁，脚趾头使劲地抓着鞋底，牙齿死死地咬着，瞳孔瞪大盯着地板喘粗气，拳头没办法再松开。
等她意识到没办法再装下去，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连根拔起，她将头发插进了指缝间，扰得一片凌乱。
一时的疯狂过后，她又重归于平静，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地，开始瞎想，开始消耗自己的耐性。
她承认她快要疯了。
当教室门口传来动静的那一刻，她渴求抬眼就能望见男孩的脸，不然在这个时间段里还能有谁。
她失望透顶，那几个五官拼凑在一起要比男孩要丑陋上百倍，她都能透过那张皮看见那人肮脏的心。
“哟，凌一呢？你们姐弟俩也会分开啊。”
“找小一他有事么，黄靖远同学。”
她望着面前一脸坏笑的男生，真的很高，看上去比凌一要壮很多，她有听班里的女生议论过他的家庭背景，知道此人的劣性，也知道他跟凌一产生过的一些矛盾。
“没事没事，竟然他不在，我就跟你谈谈吧。”
她看着那人擅自把鱼清水的椅子从位置上给拖了出来，椅子脚蹭着地面连带出一串噪音打破了教学楼里的冷清，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了许久。
直至黄靖远厚着脸坐到了她的对面，一脸痞样。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听后装着害羞笑了笑，若不是她知道此人她暂时还招惹不起，她会毫不客气地拒绝掉这不合时宜的告白。
虽然对她来说除了凌一之外的告白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合时宜。
“黄靖远同学，我们好像不熟吧？”
“那又怎样，你长得好看，好看的女生我都喜欢。”
黄靖远一边说着一边还想用手指去撩拨女孩的脸颊，却被她给避开了。
“抱歉，我不喜欢你。”
“哦？先别急着拒绝我，其实我对你弟弟有点意见呢，你觉着呢？我该不该动手。
或许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会去计较这么多了。”
黄靖远在她面前亮出了自己的拳头，还十分幼稚地用嘴朝上面哈了口气。
“黄靖远同学，小一似乎并没有主动跟你产生过什么隔阂吧？据我了解，小一他好像都没怎么跟你说过话。”
“对啊，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他，想给他点教训。怎么了？需要理由吗？而且你作为他的姐姐，不觉得他很装吗？整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脸上没看见过什么表情。”
黄靖远的话语越来越过分，即便在她面前也丝毫没给凌一留情面，怒火灼烧着她的心，她肯定她的拳头此刻一定比这个男生攥得更紧，只不过她明白若是动手了，自己也肯定不会赢，还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那就更加抱歉了，我不会接受你这个提议的，你赶紧走吧。”
她的语气声变大，即便如此她依然忍耐着没有爆出一句粗言秽语。
可黄靖远见了不退反而更加得寸进尺，用手撑着桌子起身将脸朝着她靠得更近。
“哼，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今天下午放学，你们想回家可没那么容易。”
她实在是恶心透了这张脸，被一直逼迫着椅子偷偷往后靠，身子也跟着一起，她只想让他赶紧滚，跟此人再多待一秒她都觉得反胃。
“我不需要你的机会，你也不必再继续威胁我，你要是没有你父亲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在最后一刻还是忍不住羞辱了黄靖远一嘴，惹得这男孩瞪大了眼，手举了起来，举得很高，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会恐惧这人真的对她动手，人都会下意识地去害怕疼痛，所以在察觉到黄靖远举起手时她闭上了眼，没有感受到疼痛，却听见了那男孩冷笑了一声。
“呵，希望你到时候别跪下来求我。”
黄靖远说完这句话，在起身离开之前还踹了一脚鱼清水的椅子，那椅子堪受不住力道在地面上滑行了一阵子。
声音闹得比刚才还大，在走廊上迂回的时间比刚才还要久。
她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复，但还是将鱼清水的椅子放回了原位，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肯定多少会不安。
只是平时凌一在身边，她尽量装着成熟冷静，可她现在身边没人，才能够暴露出片刻本性。
但她更希望凌一就在她身边，哪怕只是硬撑着也好，她能够不像现在露出一副她讨厌的模样，而将要受伤的人也是凌一，她却要比本人更加担心。
她想着等凌一回来时她该如何开口去提，男孩是否会怪她不接受黄靖远的提议吗，她想肯定是不会的。
但黄靖远一定会说的，会跟男孩说都是因为她没接受提议，才将矛头指向了男孩。
她心里十分烦躁，该去怪谁，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让黄靖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可那人她惹不起，那她该怪自己无能吗？
她好想要一个答案，她想问问男孩，男孩下一秒就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与男孩随便聊了几句，男孩果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可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男孩便不再追问了。
男孩还催促着她回自己的位置，她发现男孩有些不同了，她发现男孩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好冷淡，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或许她早就看见了，只是现在才承认，就像男孩已经好久没有说过爱她了。
她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是那种无奈地，被迫地，不想再去挣扎了，也不想再去思考了。
明明要受伤的人是他，可为什么自己却要比他还担心，明明总惹出是非的人也是他，是他不听话，是他生了副好看的脸还总要站在人前吸引目光，不愿隐藏。
明明中午时午休时抛弃了她，去跟别的女生有说有笑的，一定是这样的吧。
她的心里埋藏着那颗阴暗的种子早就冒出了芽，在一次次地滋润下长得枝繁叶茂，现在已经很难在透进光了。
现在她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想看看……
“一，你…相信姐姐吗？”
她想看看男孩遍体鳞伤的模样，但不意味着她不爱了，因为她同样恨着，因爱生恨了，她想让男孩学乖。
她想看看凌一到底能否记住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