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艾这段日子里每天的工作时间基本上在十八个小时以上。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也许是为了缓解某些事情导致的焦虑感，又也许只是由于最近出于各种利益找上门来的人或事真的太多了。
不过今天来访的客人显然和那些因利而来者不同。
安艾审批完一处市政建设规划稿后抬起头，把文件分门别类的装进文件夹中。
“小艾啊...你还是这么认真，这么勤勉，就和当初我见到你时一样。”
安艾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只是平淡的回应道：“占星师大人既然来看我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好让我也准备下招待您。”
亮紫色的半透明星图爬上门扉，占星师从门后走了进来。
“孩子，这么冷的天还穿这薄衬衫啊？”
“您知道的，我一向怕热。”
“我确实是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科尔康的普通人们是不是也那么怕热啊...”
占星师走到安艾身边，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安艾沉默了几秒，站起身道：“您远道而来，我理应好好招待您，可惜最近事情确实太多，我也腾不出空，但是既然您有事想说，那请允许我请您吃顿便饭，我们边吃边说吧。”
见占星师没拒绝，安艾便简单收拾了下桌面，带着占星师离开了办公室。
东区大厦楼下便是一条小吃街，其中好多小吃和安艾穿越前的世界里的高度相似。
安艾和占星师对坐在一家平平无奇的路边摊小桌前。
熙熙攘攘的街头人挤着人，并没有谁在意他们两个。
没等多久，几碟烟火气十足的小菜便被端上了桌。
没等动筷，占星师便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默：“小艾，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你并不是个虚荣或者贪婪的孩子，哪怕直到现在你可能已经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我也从未见你挥霍过钱财，也从未见过你有任何奢侈的享受，但是你为什么要去为了钱财毁灭一群从不认识你的人的生活呢？”
安艾摇了摇头：“那您既然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那我想您也应该继续相信下去。”
占星师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想继续相信下去，不过科尔康啊，现在十几甚至几十万人在寒冬里瑟瑟发抖啊，不知道多少人甚至撑不过这个冬天，哪怕是要逼科尔康神出手，你也不该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方式，甚至哪怕是在文明时代你这样做我都能在心里替你找些借口，但是现在是废土纪元，人们能找到一个安身之处休养生息已经很难了，你还摧毁了他们的希望。”
安艾唇角带笑，声音却带着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事实上如果不是废土纪元，我反而会采取更温和，更令人接受的手段夺取这枚神格，也会用更加双赢的方式吸纳资本，但是现在是废土纪元，欧米茄世界正在加速与本位面融合，欧米茄神明们无时无刻不在加紧入侵这个世界。”
安艾为占星师倒了杯酒，继续道：“我们拥有的窗口期不再充裕了，当两个世界融合的更加深入，甚至当欧米茄神明们可以直接穿过世界壁垒的那一天，您觉得以现在我们的世界，有任何一个势力可以做出什么有效抵抗吗？”
“您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您应该知道，如果当本就比我们更强大的敌人都在不停的积蓄着自己的入侵，而我们却忙于低效的内斗，抢夺生存资源，甚至不惜供奉敌人以维持自身的统治时，那我们未来将面临何种下场。”
占星师默默的饮下一大口高度白酒，就如安艾所说，他是个有良知的人，但是也是个在废土时代长大的人，因此他绝非是那种迂腐者，安艾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他也能分辨的出，他从欧比菲斯来到东区更多的还是要一个理由，要一个能说服自己继续“助纣为虐”的理由。
安艾的话仍然没说完。
“另外，实际上科尔康的经济模式本来就存在问题，我并没有制造问题，只是提前引爆了他们经济体制上的定时炸弹，一个肿瘤，切除固然会疼痛，但是如果任由其生长发育，那时候再切除，恐怕就要危及生命了，况且我引爆了这个问题后，星火金融仍然在努力的做着善后保障工作，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我们做的比他们的政府还要多，如果换一个人来赚这份钱，科尔康的百姓只会比现在更惨，不是吗？”
如果说之前的话里确实有安艾的真实目的，那么说到这里，安艾的话语里就几乎都是伪逻辑和狡辩了，不过她知道，占星师来这里本就并非要与她决裂，所以只要安艾能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台阶就足够了，就如同安艾拆解星火，审判王厘是给共同体和科尔康上层一个面子一样。
本来想依靠摧毁一个国家经济体系的方式掠夺财富至少需要一个很长的积蓄时间，但是因为废土上羸弱的经济环境，以及各种难以想象的优势条件积累在一起，安艾实际上在各方都没能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就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在大家反应过来以后，科尔康已经被打垮，木已成舟，覆水难收，这时候再来找安艾要说法的各方势力实际上要么是想分一杯羹，要么是想找个让自己不受道德谴责的理由，这并不难。
毕竟他们不是在科尔康街头被暴徒抢劫了店铺的商家，也不是被银行破产逼上天台的普通人，毕竟直到现在安艾也没见一个人是带着枪冲进她办公室要替无辜百姓报仇的，也没有哪个异能者打算替天行道暗杀她。
占星师又闷下一口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安艾起身道：“谢谢您那天顶着神明之威出手救我，我要说的要解释的也已经说完了，我很尊重您，所以无论您能理解我继续和我一道，抑或是不能释怀选择离开，我都不会拦着您。”
安艾的身影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占星师也只是再次叹气，不知是叹这世道，还是叹自己的选择。
但是总之，占星师又回到了欧比菲斯，就像过去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