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推开木门,一股腐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结果就是:宫洺猝不及防地吃了一脸灰。
“搞什么鬼啊,这个鬼地方真能住人?”
在江竹儒雅随和的互动之下,那个固执的老头自知理亏,被迫同意了让宫洺进入死者的住所,在此期间,江竹保持了极大的理性与克制,放眼整个神宗的历史都是敬老爱老的典范。
然而,事实是,这个老头的灵力被弱化到了六级,动不了手不说,又被江竹用家乡话狠狠地喷了一顿,一时间气血上涌,活生生被气昏了过去。
晋珏手下的亲兵不敢拦住宫洺,只好装作没看见,把他们俩放了进去,转头便抬着昏倒的晋珏去医馆了。
抛开事实不谈,放眼整个神宗,江竹的确称得上敬老爱老的典范。
……
屋内不知是多久没人打扫过,阳台,桌子,橱柜……几乎所有地方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窗户天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阳光被一层灰尘隔绝,整个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霉菌的味道。
奇怪,没有石油哪来的霉菌……
总而言之,这间屋子里除了床还算干净点以外,所有地方都有一种无处下脚的美。
“死者名叫包祁,无业未婚,平时在西门附近靠着一些日结的杂工维生,这样的人和净禅宗扯上关系也不奇怪。”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宫洺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
“这家伙的户籍并不在王都内,社交圈也窄的要命,除了知道他整日和净禅宗的人鬼混以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那个……还有……”
“还有什么?”
大小姐脸一红,语气变得扭捏起来:
“刚才……四叔公的事……谢谢你了。”
“没事。”
还以为宫洺要说出什么线索呢?
原来只是道谢而已嘛!
“正好我也看那个老登不顺眼来着。”
“珏叔就那个脾气,其实人还是很好的,等他醒了之后,我得去好好道个歉咯。”
原本跟随晋珏前来处理命案的下级禁卫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此时此刻,只有宫洺自己的家丁在门外把守。
虽说治安权是晋珏所在的嫡系本家在负责,但归根结底,西门多少也算是宫家的地盘,就算宫洺全权接管这件命案,王廷内部的宗室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小姐,这是从死者家中搜出的文书,请过目。”
家丁将一叠散乱的纸张抱到宫洺面前。
受制于死者的文化程度,他家中的文字书信并不算多,而且多半是一些借条和文契之类的东西,上面除了押上的手印什么字都没有。
“这……很难办啊……”
过了许久,她揉了揉有点红肿的眼睛,将视线投向窗外。
作为宫家的家主,在事务繁忙的时候,宫洺会整日整夜地与堆成山的账本奋斗……
劳动强度不亚于大学考试周时备战高数的江竹。
但很可惜,在这异世界里没有可以玩到半夜的剧本杀,也没有名为“热带风味冰红茶”的畅销饮品,在累到将近虚脱的时候,宫洺只能揉揉眼眶,然后把视线投向远处……
有点像中小学生会做的眼保健操。
“等等,那是什么?”
在看向窗外的时候,宫洺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屋子里挂着的画像。
上面画着一些净禅宗人才会供奉的神佛。
顺带一提,神宗国的信仰是名为“五方天帝”的神祇,这些乱七八糟的神佛怪画明显是东方的恒沙国的手笔。
虽然都干着见不得人的强盗勾当,但净禅宗人和山中打家劫舍的恶匪的确略有不同。
他们并不会直接抢劫神宗人的钱财,而是会强迫神宗人高价购买净禅宗的神佛画像供奉在家中。
好吧,这听起来和直接抢钱也没什么区别……
但买卖和直接明抢毕竟不一样,在神宗的律法里,强抢财物大概率会被抓去修城墙……
而买卖画像就不一样了,这类买卖行为在律法上有很多的“可操作空间”,能让他们逃脱制裁。
用他们的话讲,这叫“信仰无价”。
一开始,宫洺只是把这个行为当做净禅宗钻律法空子的手段,并没有加以在意。
直到现在,当她抬头看到死者家中供奉的神佛像时,这个疑问才从她的心中浮现。
净禅宗人为什么要强迫百姓在家中挂上这些画?
神佛以工笔画于绢纸之上,时而满目慈悲,时而怒发冲冠。
恍若疲倦的旅人遇见了绿洲,迷茫的舵手驱散了浓雾。
在画中佛的注视下,宫洺感到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无行无念,无生无灭……”
“诸法断寂,万相皆空……”
不知怎的,宫洺开始不受控制地念叨起这些不明所以的句子。
“怎么回事?”
“身体……我的……”
宫洺想要挣扎着求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不受控制。
“无行无念,无生无灭。”
“诸法断寂,万相皆空。”
恍若被控制了一般,她的嘴巴只会机械地重复着这些话语。
不,不只是身体,就连思想也开始……
明明身体已经变得无法控制,此刻的宫洺却无法感觉到任何恐惧。
充盈在她心中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平和。
她觉得自己是个跋涉在恒沙国无边沙原中的行者,面前便是清澈甘冽的蜜泉。
而自己要做的只是拥抱。
张开双臂,拥抱……
“无行无念,无生无灭!”
“诸法断寂,万相皆空!”
向着蜜泉,她张开了双臂,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醒醒!”
啪!
突然,一巴掌狠狠拍在宫洺的脸上。
蜜泉、行者、幻象……
眼前的一切,都在这记巴掌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救我!”
下意识地,夺回了身体控制权的宫洺喊出了这句话。
“喂,你怎么了!”
在刚才,江竹发现宫洺似乎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嘴里念念叨叨不停,还开始手舞足蹈地做一些离奇的动作。
到最后,她甚至抄起了一把尖刀,迷迷糊糊地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这还了得?
情急之下,江竹飞奔上前把刀抢走,然后卯足劲给了宫洺一巴掌。
宫洺变得浑身无力,软倒在江竹怀里。
“那……那张画有问题……快,把它撕掉……撕掉!”
“画?”
江竹一脸懵逼地看着屋里空荡荡的墙壁,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屋子里边哪有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