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新京城中逃出时,沈宁翼已然身上中了数十道刀伤,虽说有着祖传的铠甲保护,也不免有几个伤损处伤及了血肉。
还是修习的武艺太过于疏乏,要是自己能够有大哥那个样子的技艺傍身,又何愁不能保护好殿下?
只可惜,大哥背叛朝廷,做了反贼。
保护殿下的任务一直在支撑她一直浴血拼杀出来,异于常人的种族体质让自己暂时性地忘却了疼痛,终于来到了距离皇城数十里外的城郊。
“殿下,臣受伤严重,怕是无法在支撑下去了……请殿下速速向东北方向先行,臣留下断后……倒是沈家千年来的忠诚还请殿下明鉴,还请殿下不要听信谗言……沈家,沈家并无反意。”
“不是,这种时候你可不能挂了啊喂,好歹给我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吧?”
姬羽可是将这个被称为“新京”的城市里面的刀兵杀戮看的清清楚楚,更加确定了这一切绝对不是什么真人秀或者影视剧之类的东西。会有拍电影用道具血把整个城市的地面上硬生生漫上没到脚踝的血水吗?
他此刻穿着的鞋子,已经完全被这猩红到扎眼的血水完全浸润了,这座城市里面正在进行一场自己这个生活在和平之中的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屠杀。
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无论是否能举起武器反抗,都被这无形漩涡卷入,陷入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暴力冲突之中。
头上带着皮帽的像是农民起义军的士兵拿着各式武器和个个顶盔贯甲的正规军在城内四处都有交战,火熊熊燃烧着,独属于城市的哭泣在战火中显得很是悲伤。
不知是谁家的孩童从自己与身旁抽泣着路过,被远处的弓箭手一箭射穿了心口,年纪永远定格在或许是刚刚失去父母的嚎哭之时。
这是姬羽在他的不到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未见到过的人间炼狱景象。
他很想欺骗自己这是一场自己被砸昏后的噩梦,可是眼前的血流漂橹与哀鸿满城告诉自己,一切真真实实,并非一场虚妄的梦魇。
女将军在城中左手举着从地上不知道哪边士兵的尸体旁随手拿起的盾牌,格挡流矢与刀刃的砍杀。右手像是有着怪力一样,单手提着那柄长枪,在多人的围攻下依旧挥舞地虎虎生风。
就这样护着毫无自保能力的姬羽一路从城市的中央那座还在不止烧燃的王宫处逃到了北大门。
北大门外的城郊安全上不少,沈宁翼这才安心地停下一直拉着姬羽前行的脚步,坐在地上歇了下来。
这不歇不要紧,刚刚一坐下来,从北方吹来的褪去温度的风就让她浑身脱力地瘫软下去,只能靠着路旁的树干,堪堪稳住身体。
那杆亮银枪都被血水浸染地不复初始时的足以折射光线的闪耀,来不及抖落的血把本该寒芒尽显的枪尖污染的犹如黑铁一般,这杆枪上的亡魂数不胜数,至少在这一路上,姬羽看见的它所夺取的性命就不在少数。
可以看出来,这座城市被人攻入了,烧杀辱掠正在快速蔓延,虽说尚不知晓具体原因,他也能看出自己似乎是在被楼房的倒塌中被某个神祇救了一命,然后来到了这个正被农民起义军攻占的王朝的首都之中。
正正好好或许是魂穿又或许是整个人穿越,替代掉了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帝国太子,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位太子殿下,是位女扮男装的女性。
虽说自己对于这种小玩笑也不能接受,但是加上一系列别的开局条件,这整个玩笑就显得有些让人讨厌。
别人穿越都是替代什么王公贵族,大家富商什么的,过一过上辈子没有体验过的优渥日子,再不济也是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什么的,偏偏到了自己,穿了个亡国太子,而且还是那种已经被攻破了皇城刚刚差点就被人**的状态。
要不是这个名叫沈宁翼的女将把自己从危难之中救出,现在怕是已经快进到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了。
天子有天子的死法,岂可刀剑加身.jpg
死后穿越,化身朱由检,然后再死一次是吧?这个神祇开的什么恶劣的笑话。
“殿下,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大承实在抵御不住贼人……”
女将的声音很是微弱,姬羽定睛一看,这才看见她那身早就被血污染的遍体血红的盔甲上,有着少说六七道贯穿甲胄,撕裂出血肉的深深刀伤。
她受了很是严重的伤,仔细看过去,甚至能够看见暴露出来的骨头。
之前一直都是靠着某种意志和肾上腺素一直强撑着,顶着这些个致命伤还与敌人搏斗厮杀。
一路不计自己安危地护着他不被伤及分毫。
现在安全了,还不容易歇了下来,反倒是再也支持不住了。
“四海皆有民反……饶是……饶是陛下英明神武,也已经无力回天,现在陛下死于社稷,臣当护殿下周……周全,但已然有心而力不足……”
沈宁翼咳出血来,盔甲连带着身躯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发出沉闷的绝望声音,她所守护的帝国也好像因此轰然倒塌。
城中的每一簇火苗,都像是跳动着的绝望,笼罩着整个穹顶之下的帝国废墟。
幸亏,好歹自己救出来先帝唯一的血脉,或许也能向世人证明沈家忠于皇室,从未改变了吧。
视野好模糊,殿下的脸依旧那么讨喜,她毫发无损实在是太好了。
眼皮很重,好想就这样睡一觉。
“不是,妹子你可别睡过去啊,别睡过去,睡过去可就醒不来了。”
“罪臣……罪臣再难护主周全,还请殿下向东北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需要什么医疗知识,姬羽也能够看出来这位女将军的奄奄一息,殷红色的血又一次化作一条蛇般的样子,向着他的脚边爬来,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其他人的血,而是沈宁翼的,带着她那还在飞速消逝的生命力游向自己。
事发突然,被人间炼狱吓的两腿发颤的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只是自己朴素地觉得,救自己一命的恩人自己不能让她白白死去。
姬羽跪倒在这位和自己初见不到几个小时的女将军身前,想要至少做些什么。
沈宁翼那不知算是白皙还是惨白的肌肤上的血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去,刚才还红润的脸庞现在变得那样的快要失去生机。
就连她那对如潭水般深邃的墨绿色双眸中的光亮,也不可逆似的黯淡下去。
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要有人为他而死,姬羽实在是不能接受。
远处城内大火依旧似乎是无止境地燃烧着,那冲天的火光将夜晚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啪•啪•啪•啪•啪~
戏谑的鼓掌声从背后悠然传来,还没等姬羽扭头来看,就听得对方带着嘲讽之意说道:
“恕我直言,大承的太子殿下,好一出感人肺腑的君臣相惜的戏码啊,不是吗?”
姬羽这才看到,之前还空无一人的道路两旁,如今站满了和帝国盔甲形式完全不同的一支军队的士兵。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
男人身上穿着不像是这个王朝常见服饰的衣物,从手里递过来一封书信来,用看似毕恭毕敬实则连姬羽这个外来者都能看出来的高傲口吻接着道:
“我是纽兰尼亚国第五军团总指挥,米尔•桑德斯特此来接应殿下。”
那人说完微微鞠下一躬,右手摘下礼帽行个礼又快速戴了回去。
“纽兰尼亚第五军团,恭迎殿下!”
对方人多势众,几万人的暴喝声响彻了整个道路两旁,不禁把姬羽吓得哆嗦了一下。
那个男人挥了挥手,像是医护兵装束的异族战士就把沈宁翼抬上了担架,跑向了远处一个白颜色的帐篷,那里应该是个战地医院什么的。
至于异族,就算姬羽再瞎,他也能够看出来,这些接应自己的军队一个个都长的和自己与沈宁翼相差甚远,金发碧眼,鼻梁高耸,在他的世界应该就和欧洲人差不多。
或者,现在应该说【她】原来的世界?
帝国的人种族怎么看都和这位“总指挥”的形象大相径庭,城中的正规军还是起义军都是一副亚洲人面孔,姬羽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应该是穿越回了自己国家古代的某个时空。
做了差点被起义军**的女太子,要是沈宁翼晚来一步,那就直接进了战败CG剧情了都。
但是为什么自己一个帝国的太子,会有别国的军队接应?这个世界不会也有国际干涉军这种存在,帮忙镇压国内起义什么的吧?
“殿下受惊,实属是我等来迟之罪过,还请殿下先移步我军大营稍作休息,再谈【合作】事宜不迟。”
“合作?”
“先皇驾崩,国不可以一日无君,在下奉纽兰尼亚皇帝之命,即刻操办殿下继位事宜,再续贵国与纽兰尼亚之友谊,【合作】创办大陆兄弟皇谊。”
兄弟皇谊?怎么听也不像是个好词,谁兄谁弟更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