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沫呆呆站在原地。
身体变得异常僵硬。
各种无序的信号冲击着大脑，刺激着她的神经。
兰斯卡死了。
上一秒还在为找到一朵小黄花而手舞足蹈，这一秒就被利爪贯穿胸膛，进而被撕裂成一团血雾，如一朵深红的烟花，绽放在自己眼前。
思维开始麻木。
脑袋嗡嗡作响。
倏然间，眼里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
“兰——斯——卡！！”
楚源目眦欲裂的嘶喊被拉长了声调。
“嗡——”
秋山悠夜启动墟能装甲，红着眼睛发起冲锋，但她的速度就像是慢动作。
“小，心！
“暴，虐，级！！”
夏洛特急促的提醒变成了一字一顿，飞射而去的红色身影也慢得犹如分帧动画。
还有那现身草丛的巨大墟种，原本迅捷的行动，陡然变得迟滞而笨拙。
“他不该死，对么？”
谁？
谁在说话？
“但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无需自责。”
循着声音，钟沫缓缓转头，看向身旁。
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那个女孩。
曾不止一次，出现在幻觉中的女孩。
钟沫现在知道她是谁了。
因为这次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声音也不再陌生。
“伊燃......”
随着泪水滑落，钟沫喃喃唤出她的名字。
“嘘。”伊燃竖起食指，挡在嘴唇上，“你想战斗吗？”
“伊燃......是你......”
“是我。”伊燃冲她眨了眨眼，“我早就说过了，一直在等你呀。”
“呜......”钟沫哽咽着，说不出话。
“不要哭嘛，嘻嘻。”伊燃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带有一丝诡异的病态，“说好来陪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履行承诺呀。”
“伊燃......”钟沫呜咽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以为你......”
“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回答我，你想战斗吗？”
“战斗......”
“是啊，战斗。只有战斗，才配得上现在的你。而且人嘛，总有不得不战斗的时刻，英雄为了平民，母亲为了孩子，你为了我。所以，再问一次，你想战斗吗？”
“想......”
“回答正确。”
伊燃笑着打了个响指，然后伸手，按下了钟沫战斗服上的金属腿环。
下一瞬，白色装甲疯狂滋长，如鳞片般寸寸包裹她的身体，半覆盖的状态，使她看起来像人类与机械的结合体。
背上展开一对巨大的机械羽翼，犹如天使的翅膀，纯白，圣洁，瑰丽。
三十六门浮游炮凭空具现，呈方条形根根奓开，组成千手观音一样的形状，悬停在身后。
手中的光剑狭长，锋利，形如太刀，却笔直而毫不弯曲。
“战斗吧，钟沫。
“我陪你。”
............
一个月以前。
天火远东支部研究所，琳博士坐在实验室中央，看着培养皿的玻璃罩，陷入了深思。
蓝色人造羊水中的A429还只是个女婴，但琳博士启动了加速生长系统，所以最多一个月，A429就能在培养皿里以睡眠状态长大成人。
一切都进展顺利。
让琳博士陷入苦思冥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哈莉。”
“博士，我在。”
“记忆电波在空气中的自然存留时间是多久？”
“是20年，博士。在无外部干预的前提下，一般不超过20年就会逸散。”
中央电脑哈莉操着一口电子萝莉音，说道。
“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
“什么情况？”
“被足够强的波子团包围，形成庇护层，可以大大延长记忆电波的存留时间。”
“你说的情况不适用于A429。”琳博士摇摇头，“悠夜组发现她的冬眠舱时，周围并没有波子信号。”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庇护A429记忆电波的波子团具有意识，在发现外来者时主动隐藏了起来。”
“......你在跟我讲笑话么哈莉，波子团具有意识？你想说波子生命？”
“博士，我的回答机制是穷举法，会向您列举任何可能成立的答案。现阶段，波子生命的存在确实未被证实，但也未被证伪，因此在我的认知里，可能性并不为零，具备成为答案的条件。”
“......纯粹的波子生命，不转化为墟种也能产生意识？这真的可能吗......”
琳博士捏了捏额头。
“而且，为一个人保存记忆两百年，那段记忆又只是莫名其妙的两个字......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呼啦。”
正嘀咕着，她突然一下站了起来。
“哈莉，我要进行一项计划外的实验。”
“博士，您想做什么实验？”
“万一你说的情况成立，A429的冬眠舱里有一团存在了二百年的波子团，那么受此影响，她的基因对墟能的适应性，或许会达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明白了，博士，您想现在就想对A429进行墟能共鸣度测试。”
“不，毕竟还是婴儿的身体，很难承受一般的测试剂量......那就，注入微量吧，哈莉。”
“博士，请给出具体剂量。”
“0.01云西。”
“是，博士。”
............
“轰——咔——”
夏洛特带着秋山悠夜和楚源，一起展开进攻。
墟能炮一轮齐射，三道巨大光束命中了墟种，轰掉了它几条触手，即使不死，也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战斗仍未结束。
因为现身的暴虐级不是一头。
是两头。
墟能炮再次启动需要充能时间，空窗期只能近身肉搏，夏洛特毫不犹豫地冲向被轰残的那头。
优先解决掉一个，剩下一个就好办了。
但冲锋途中她心头一凛。
秋山悠夜和楚源并没有跟随她发起进攻，而是转身冲向了另一头完好的墟种。
“给我回来！！”
她怒吼着发出命令。
然而那两人已经不听她的了，兰斯卡的死，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冷静。
混蛋......
这样只能尽快解决掉这一头，再去支援他们。
我会想办法速战速决......
你们坚持住啊......
夏洛特一边想着，一边高速突进。
同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第9区的情况，和已知的不一样......
一切都透着股诡异......
墟种通常单独行动，而且领地意识非常强，一头墟种占据了某个区域，就不会有其他墟种来打扰。
之前支部基地的卫星预警中，只通报了一头游猎级。
这是符合常理的预警。
而那头游猎级此前被解决掉了，因此所有人下意识以为第9区已经安全了。
若非这种想法先入为主，兰斯卡就不会发生意外......
思考的同时，夏洛特的进攻也没停，她提着光剑，犹如一道红色闪电掠过，轰的巨响，斩到了墟种身上。
这一击，斩出一道裂痕，却并不致命。
那扭曲恶心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要坚硬。
应该说暴虐级本就很难杀死。
墟种只有四个等级，不同等级之间的差距极为巨大。
游猎级的话，A级小队一支就能解决，B级小队则需要至少两支。
到了暴虐级，即使A级小队，也需要三支以上协同作战，这还不是必胜的配置，只是伤亡风险较小的配置。
而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两头暴虐级，更麻烦的是，悠夜组还损失了一名骑士......
单对暴虐级，夏洛特尽管压力不大，但要照顾到另外两个人，情况就有些棘手了。
再者说，单对单，她能击杀，但并不代表能轻松击杀。
一剑斩灭灾害级什么的，那有运气成分在的啊......我并没有大家期待的那么强......
但这样想其实是她自谦了。
能单杀暴虐级，等于一个人顶三支以上A级小队，这不强，什么叫强？
这一刻的不自信，只是身为骑士长，却眼睁睁看着队员死在自己面前，由尔生出的自我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