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警方通告,于昨日下午一点,又一名天文学家确认在家中自杀身亡……”
收音机被按下关机键,程时匆匆灌下一瓶巧克力奶,背起包,准备去泽城大学报道。
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程时探出脑袋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快步穿越外面的走廊,直奔公交站台。
不是程时神经质,而是他在搬来花园小区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监视他。而且他很确定,监视者就是隔壁与他近乎同时搬来的女邻居。
不是一般的女邻居,还是超级美女邻居。
程时就在自己家里的盥洗室里发现过一根紫色的头发,而附近紫色头发的只有她一个人。
虽然程时自恃有几分少年才俊,但他不认为自己的运气会好到有人来投怀送抱。
正相反,隔壁更有可能是诈骗团伙准备给他设套,把他绑起来送到国外噶腰子。
好不容易搬到了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人生怎么能就这样终结呢?
程时选择敬而远之。
九月的骄阳下,柏油路面翻起层层热浪,公交站台之下的人其实不多,但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似乎是惧怕挤在一块中暑。
但程时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感知能力,五感异于常人,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能读取他人的情绪。
而这些路人,尽管他们的脸色表现得很克制,但是程时能感觉戾气、冷漠,在这些人的内心深处滋长。
“公交车司机是不是家里似人了,怎么来那么晚?”
“这鬼天气还要加班,我真想给狗领导来一刀。”
“这人离我这么近,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
这些都是程时脑补出来的话,但与这些路人的心境也没差多少。
“唉”
程时吐出一口浊气,尽力把这些负面情绪甩在脑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社会上的暴力事件越来越多,每天都有人离奇失踪甚至死亡。
人们的警惕心越来越强,越来越疏远彼此。一次与陌生人的眼神相对,都有可能触发争吵。
还有些不被普通人所察的黑暗,在未知的角落里生长。
好在,这对程时来说并没有太多影响。
他初来乍到这座城市,没有多少朋友,也不打算交朋友。
一个总是招来不幸的天弃之子,能自己过好日子就不错了。
程时自嘲地笑笑。
公交车终于到站,车门打开,放出一股空调的冷气。
至少现在,我还能享受享受冷气呢。
程时顺着人流挤上公交车。
“根据国家天文台第三千零六次观测,科学家们依然没能在太空中寻找到其他星星出现的迹象,也就是说今年依旧是无星之年……”
程时抬起头,看向公交车内的一台电视。这是新闻联播每天都要播报的例行节目。
不知从何时开始,夜空中闪耀的群星一个接一个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只留下太阳和月亮在天空中孤独地轮转。
不过人们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他们终日在这片大地上忙碌着,被生计与金钱困扰,繁忙中抬头望望星空,本来就是一种浪漫主义的奢侈。
只有一群科学家们还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这些星星的踪影,可惜一直都没有收获。
说不定是哪个大罩子给天空罩住了?
没由来的,程时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忽然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内的人顺着惯性向前挤,程时感觉到背后一阵柔软的触感。
是公交车福利事件?
想多了。
程时一上车就感觉到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自己。
果然,他听到了背包拉链被打开的声音,估计小偷的手已经在包里摸索值钱的东西了。
不着急,再等等。
“啪”
包里的老鼠夹夹住了小偷的手指。
谁他孃闲着没事往包里放这玩意啊?
程时简直听到了小偷内心的狂啸,得意地转过身子,看见一个小女孩捂住通红的手指,手里紧紧抓着程时的钱包。
“小姑娘,以后就不要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啦,乖乖把钱包还回来吧。”
程时看见是个小孩子,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不过,这个小女孩并不领情,转身就跑,在公交车拥挤的人群里来回穿梭,趁着公交车靠站开门,逃了出去,灵活地不可思议。
见状,程时赶忙追了出去。
见鬼!这小女孩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程时追着她跑了两三公里,但无论怎么追,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百米的距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泽城大学的门口。
由于是迎新日,校园门口人头攒动,还有招新的社团用大喇叭不遗余力地吆喝着,小女孩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程时停下来,集中精神,双眼迅速扫过人群,一一对比面容。耳朵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如果是小孩子的脚步声,由于体重等原因,会与成年人有很大差异。同时,鼻子也探嗅着自己钱包的气味。
三种感官同时运转,不费多少时间就锁定住目标。
“还想跑到哪去?”
程时奋力挤开人群,追进校园里,越追越深。
此时,他已经追进学校角落的一栋教学楼,与热闹的迎新现场相比,这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乎很少有人来过。
跑到哪里去了?
程时放轻脚步,来到一间空教室前,轻轻推开大门。四处张望,里面空无一人。
嗯?
眼前一抹鲜红闪过,亮瞎了程时的双眼。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他感觉腹部被狠狠踢了一脚,痛到跪地痉挛。
而教室里,哪有什么小女孩,只有一个红发戴着眼罩的女人。
“就你踏孃喜欢往包里放夹子是吧。”
女人不解气地又踢了几脚,然后在程时周围用钉子钉住几张镇纸,又从一个银镀的箱子里取出一根针管,里面装着黑色的古怪液体。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女人摁住程时的头,对准脖子扎下,将里面的黑色液体全部推进去。
她退后几步,浑然不管程时的挣扎,自顾自地打起电话。
“这次委托挺顺利的,你们可以交付剩下的佣金了。”
她才挂断电话,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没完没了的,想叫我帮忙?”
“得加钱!”
而此时的程时却像身处地狱一般,在被注射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搏动,每分钟几乎超过了三百下,令他感到窒息。紧接着,四肢开始发麻无力,乃至失去了整个身体的控制权。
五感渐渐丧失,程时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眼前一片漆黑。
残存的意识里,他还能感觉到不甘、悔恨、愤怒、暴力、悲伤……种种负面情绪在漆黑的空间里回响。
我还活着?
程时的意识问自己。
在这片黑色的空间里,意识能延伸到无限的尽头,但只能感受到一片虚无。
很快,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切都与十一年前一模一样。
八岁那年,闷热的夏夜,他从睡梦中惊醒,无意识中向无边的黑暗瞥了一眼,看到了超然于尘世的事物。
就是那一眼,让他从此厄运缠身,半年后,父母离奇双亡,程时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有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他把这些回忆当成宝石,收进了记忆的匣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时忽然感觉到失重感,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下坠。
一抹白光刺破黑暗,程时忍不住闭上双眼。
再一睁眼,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大型报告厅内,刚才那抹亮光似乎源自于天花板上的大灯。
“喂,这里是哪里?”
程时问旁边的人,但他毫无反应,再拍拍肩膀,自己的手居然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了那人的身体。
这是……什么情况?
转过头,好像有人在讲话。
台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做着演讲:
“各位,你们认为虚境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超然尘世的四维空间?还是灾难的源泉?”
“虚境的每一次入侵,在给现实世界带来了充沛灵能的同时,也引发了诸如大洪水,世界大战一类的可怖灾难。”
“而现在,虚境的第三次入侵将在十年内到来。我等凡人弱小如蝼蚁,只有在主的阴庇下得以幸存!……”
这讲的什么玩意?邪,教组织吗?
程时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就变成了他不认识的词汇。
演讲很简短,听众纷纷离开报告厅,只有一个穿黑衣的男子依旧坐在前排,无论程时怎么看都看不清他的脸。
“大人,初到泽城感觉如何?”
白大褂对着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江南水乡确实滋润,空气中的水分跟你演讲里夹带的私货一样多。”
黑衣男子漫不经心地把手插进口袋里。
“呵呵,大人您真会说笑,宣扬主的旨意是我们的职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
白大褂走下演讲台,与黑衣人相对,脸色依旧恭敬。
“行了,你们怎么想的我不感兴趣。我只要知道,那个个体是否真的具有穿越虚境的能力。”
他翘起二郎腿,墨镜之下眼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我向您保证,个体不仅能穿越虚境,更是主的完美容器。我们还雇佣了专业人士以确保个体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两人谈话之间,程时注意到那个黑衣人不时朝自己瞥一眼。
他能看到我?
紧接着,程时看见黑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晶体,周围的景象一阵波动,他又被拉入无尽的黑暗里。
黑衣男子一个人漫步在旷野之上,他刚刚给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通了电话,请她帮一个忙。
当然,这个忙不是白帮的,他要付出很多代价。
现在,他只想抽一根。
嗒,嗒,嗒
连打三次火机,火苗在风中三次熄灭。
“要下雨了啊。”
他抬头看看天,眼里闪烁着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