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至赤红的天空坠下,激起结界金光闪耀,像是天地间有两头巨兽搏杀。
在阴云之下,激烈的战斗展开。
噩兆本想立马利用赐福能力解决掉在场所有人,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秦煌的拳头如暴风骤雨般落下,它只有仓皇后退躲闪的份,更别谈分心锁定另外三人。
这个男人,是怪物吗?
仅仅与挨中了一拳,都让噩兆觉得自己全身血肉溃散。更诡异的是,它还没法通过锁定对方的灵能反应来发动赐福。
一身能力都没法施展,反而被压制得死死的,这一战打得它实在有些憋屈。还有那个小姑娘手里的戒尺,像是成了精一样,每一下都朝她的弱点招呼。
这戒尺在空中灵活地飞来飞去,留下墨色的轨迹,像是有人用毛笔信手涂鸦。
这看上去纷乱无序的轨迹却意外地与秦煌攻击的行迹重合。
这是在引导我?秦煌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下一秒,戒尺直飞噩兆的面门。它举起木杖弹开,却迎来秦煌的正面一击。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它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差一点就被从地底喷涌而出的灵能激流吞噬。
赤红的光芒刺痛了它的双眼。在身后,野兽般的气息无时无刻不盯着它。
就这么结束了?
压倒性的力量,这个来自司天监的卫士就好像一头雄壮的狮子,而它只是弱小的猎物罢了。
它苦心的规划、对罗生门的妥协,做出的一切牺牲都化作了尘埃。理想是很美好的,但现实不仅给它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完了还啐了口吐沫,告诉它:“你不配!”
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它毫不犹豫地催动全部的灵能去点燃自己的赐福。一米、两米……十米。自脚下延展开死寂的气息,任何生命只要进入这个范围就会被瞬间扭曲。
果然,秦煌没有进一步追击。噩兆得意地抬起头,却看见秦煌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悲悯。
再低头,大腿以下的部分已经被浸染得漆黑。那是如黑洞一般的深邃,纵使光也无法逃离。
在它体内,失去控制的灵能开始侵蚀自己的主人。
“洛卿,快撤退!”
听到秦煌的命令,洛卿也没有像烂俗电视剧演的那样执意留下来。虽然在姒璎的治疗下,她的灵能侵蚀度已经下降到危险的水平线之下,但这并不代表情况会好多少。
如果自己也不幸发生了转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涂山子娇想要安慰姒璎,却被她严辞拒绝。
“太危险了,你也下山。”
纵使涂山子娇再强大,也无法长时间抵抗过量的灵能侵蚀。
看着姒璎略带稚气的脸上出现严肃的神情,涂山子娇看得有些怔仲。
“相信我。”
“嘛,虽然说这个台词的角色最后还是死了,但我可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交代在这里。”
“毕竟这又不是某个被狗屎公司抛弃后就再也没下文的游戏,不是吗?”
说了一大堆的话,虽然涂山子娇没听懂,但也明白了这是在安慰她。
“我会恭候您的凯旋。”
她深鞠一躬,默默地退出。
现在,山顶上只剩下姒璎还有秦煌。
“姒璎小友,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要你们确保我在泽城的安全。除此之外我还要不用工作就能享受司天监卫士的全部福利。另外还得再加上一百份麦当士儿童餐里附赠的冰淇淋。”
愣了一秒,秦煌才弄明白这是姒璎开出的条件,笑道:“没问题。”
这么爽快?早知道就得寸进尺一点了
姒璎心里暗自后悔要的条件太少,转头又被吓了一跳。
卧槽,什么鬼东西?
在噩兆原来所在的位置,混乱的色彩聚成一团,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频率闪烁着。
嗯,此处应有光敏癫痫警告。
她还看见地上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在她的脚边、在整座山上,向她发出痛苦的哀嚎。
“你看见了吧”,秦煌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一样走过来,“这说明你的认知已经受到了干扰。”
“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去想。把一切交给自己的第一直觉。”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大胆地往前走吧。”
说罢,秦煌便一个箭步冲刺过去,独自与那头邪魔交战。
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姒璎试着停止胡思乱想,向前迈出一步。
脚下松软的灰烬被踩后发出沙沙声?有点像秋后的落叶堆。她不太确定。因为尖叫声实在太扰人,所以她不再去听。
第二步,
刚才似乎是那头邪魔的攻击袭来,但被秦煌拦住了。嘛,毕竟他说过要保护我的。所以姒璎不再去看。
第三步,她已经来到这冲天光柱的前面。奇怪,明明刚才还隔着很远来着的,却只走了三步就到了这里。
姒璎没有思考这背后的原因,她的视线已经被这炫目的光彩夺取。不时有赤红的粒子溅落,混在灰烬堆里,就好像还有一部分没烧完一样。
我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空灵的脑海里,只余下这一个问题。
洪亮的汽笛声炸开,在她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笨比,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列车少女?
姒璎没有回头,刚才那一声喊已经将她腾飞的思绪拉回现实。
手心冰凉,像是握着三冬里刚刚融化的冰水。戒尺颤动不已,姒璎的手不受控地直直举起。
从冲天的激流中,分出一道无人注意的细小支流,汇入姒璎的体内。
原本她还担心过量的灵能会让自己也被侵蚀,可那把戒尺拦在中间就像一道过滤器,将受污染的部分筛去,留下的则是最纯净的灵能。
现在,她感觉自己体内的灵能前所未有的充盈,像是一个被吹胀的气球,全身轻飘飘的,简直要飞起来。脚下灰烬里一张张陌生的脸,有人、有龙、有飞禽、有走兽……
这一次,姒璎听懂了他们口中的呼号。
『是襄天践,是格参化。以司堵,襄晷天步。以水德,托举万物。』
尽管没人告诉姒璎,但她忽然就明白了——这是在描述她的赐福,其名为——『水德圣君』。
在这些已然消逝之生灵的注视下,姒璎手中光洁无暇的戒尺正面忽然裂开一道如叶脉般的裂痕,金色的液体从中渗出,填满整个裂隙。
原本堆积在山顶那厚厚的一层灰烬忽然尽数飞起,飞蛾扑火般冲进光柱里。
这细小的尘埃,在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居然也扑灭了喷涌的灵能,一座小小的土堆盖在原来的缺口处,像一座坟冢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姒璎还能感觉到脚下地脉的震动,正在积蓄第二次喷发。还得彻底遏制住才行。
戒尺里,还有一滴金色液体尚未凝固,顺着引力滴落在土堆上。刹那间,冒出一株翠绿的新芽,在这晦暗的土地上,那一抹绿色是多么亮眼。
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眨眼间就长到一人多高。但它还没有停下,一直到纤细的树干变得遒劲坚实,化作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无数枝条在天际蔓延,攥住云彩,将之化作自己的新叶。
一滴清凉的液体从云中坠下,正好砸在姒璎的鼻子上。她能闻见裹挟着泥土的腥气,还有奇异的麝香。
下雨了,雨水里混杂着安欣的安定剂,姒璎还没有忘记趁着新树生长时顺便也把它送上去。
这样一来,所有被噩兆影响的普通市民都会安定下来,再睡一觉,就把今夜当做一个噩梦忘却。
在一旁,秦煌早就解决掉了由噩兆转化的邪魔,正在联系司天监前来阻隔污染。
他扭头看见姒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脸疲惫的样子,便笑着伸出手来:“怎么样,要我背你下山吗?”
“大叔,你该不会想泡我吧。警告你嗷,我现在可是版本T0级别,能把你讹的只剩一条大裤衩……”
看见姒璎还有力气贫嘴,秦煌不由得开怀大笑;“哈哈哈,小丫头,我这年纪当你爹都绰绰有余了。”
“随便吧,反正我爹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尽管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姒璎乖乖爬上了秦煌宽阔的脊背,莫名的安心感浮上心头。
记忆里,她的父亲是不是也这样将她背起来翻上家后头的一座小山,去看夕阳?
“我在冲浪的时候跟一个年轻人学到一个新词,很符合你现在这个情况,叫'父瓷女啸'。”
“大叔,你这样说话显得自己很土哎。”
……
千里之外的云城,通过司天监布置在各地的监控系统,屏幕上放映着那一棵参天的大树,还有树下渺小的少女。
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那股磅礴的灵能。
“哼。”
屏幕前,一个头发鲜红得像是火焰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发出一声冷哼。
“秦煌那家伙,未免也太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居然痴心妄想到要拉拢这个和罗生门关系密切的代言人。”
“看来我有必要提点一下他。”
他一下子跃起来,穿上一件短夹克,对着身旁的人喝令道:“云城已经探访完毕,现在就订两张去泽城的机票,我们即刻动身。”
说完,他撂下话悬在嘴边的助理,风风火火地走出门外。
“其实,我想说你根本打不过他来着的。”
她本想这样子提醒这位刚刚上任就到处巡查的司天监东南分部检察官,但仔细一想,他根本听不进去,也就释然了。
助理随意地将墨蓝的秀发扎成一个马尾,紧随检察官的脚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