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为什么我也非得跟来不可啊！”我，千薇萘溪，发出了今天早上又一次的无力的抗议。
站在我旁边的，是笑得像只小狐狸的铭以鸢，以及…她那个让我一见就自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的哥哥，铭以枫。
“因为小萘溪再不出门晒太阳，就要和家里的沙发长在一起啦！”鸢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差点把我带个跟头。“而且枫哥听说你是奈泉哥的表妹，拍着胸脯说要替他那‘不靠谱’的朋友照顾好你呢！”
枫挠着他那一头标志性的乱发，对我露出了一个堪称的爽朗笑容：“没错！奈泉那小子…唉，虽然是个笨蛋，但也是我重要的朋友。他不在，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今天想去哪？哥…我带你玩！”
呜哇！又是这个可疑的停顿！他绝对是想顺势自称“哥哥”对吧？对吧对吧对吧！意图太明显了吧喂！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要对我这么可爱的小萝莉这么勾搭啊！
我的呆毛“唰”地竖得像根避雷针，但是依然低下头来，低声闷哼道。
“我…我随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鸢，期待她是什么拯救我的天使。
“那就出发！目标商业街，新开的甜品店！”鸢妹一挥手，完全无视了我眼神里的求救信号。
不要两个妹妹都是小恶魔啊，人设重复喂！
周末的电车拥挤得令人窒息。我被夹在人群中，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而枫就站在我侧前方，很自然地用身体帮我隔开了一点拥挤的人流。
“跟紧点，小心别被挤散了。”他回头对我说。
开始了！电车拥挤战术！制造合理的身体接触！我还不知道这个嘛！
我瞬间进入刺猬模式，全身紧绷。果然，在一个稍微剧烈的晃动时，他的后背轻轻蹭到了我的手臂！
就是现在！
我像触电一样猛地向旁边缩去，结果用力过猛，自己反而没站稳，向后倒去——
“小心！”
一只手迅速抓住了我的手腕，稳住了我。是枫。他松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呼…吓我一跳。萘溪你平衡感不太好啊，跟奈泉那家伙一样，他以前也总这样…”
碰到手腕了！而且他还提奈泉！是想用共同话题拉近距离吗？狡猾！就算我平衡感真的差，那作为奈泉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蠢！欸…没…没有吧…？
总之，我的脸瞬间涨红，猛地抽回手，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我没事！不用你拉！”
声音太大，引来了几道视线。枫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他默默收回手，低声说了句：“…抱歉。”
不不不，他那表情…莫名让人看了很不是滋味啊，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还是说错什么了？等等等…
“哥哥他神经有点大条，你别想太多啦。”鸢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而且，他也没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是真的把你看作奈泉哥的妹妹，才这么照顾的。”
哼！花言巧语！我才不…
望着枫的脸，我也说不出什么话了。该怎么说呢，这大概是我变成女生后第一次正常观察枫，他的穿着通常以舒适为主，简单的T恤、休闲裤和运动鞋是他的标配，虽然偶尔会因为粗心而沾上点灰尘，但整体干净整洁，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个或许有些笨拙，但真诚又温暖的邻家大哥。
他真的好高，原本就比我高，变成女生之后他就更比我高了，接下来的路上，我沉默地观察着他。
这个笨蛋…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对朋友好得有点过头，神经粗得能跑马，完全没有半点邪念…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个更让我震惊的念头浮现出来：
我…我为什么会用那么龌龊的想法去揣测他？用“萝莉控”这种标签去定义这个和我有着深厚友谊的、单纯的笨蛋？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是我的思维模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女性化的视角侵蚀得这么深了吗？！我居然会下意识地用“防备异性”的眼光，去看待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眩晕和恐慌。
到了甜品店，我看着菜单，心神不宁。
“萘溪想吃什么？这个芭菲看着超赞！”枫凑过来，指着菜单。
“要一份这个，再加一份巧克力熔岩…”他对服务员说着，然后很自然地看向鸢妹，“鸢，你的最爱，对吧？”他记得妹妹的口味。然后他才看向我，眼神清澈，带着纯粹的询问：“萘溪你呢？别客气，奈泉不在，我得替他照顾好你。”
又是这句话…他真的是这么想的。纯粹到愚蠢的朋友义气。
我心里那堵冰墙，在友情的回忆和对自己心态的震惊中，轰然倒塌。
“我…我也要芭菲就好。”我小声说。
当那个插着猫爪饼干的华丽芭菲端上来时，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亮了一下。
“看起来不错吧？”枫笑着把自己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推到我面前，“这个也尝尝？他们家的招牌。以前我和奈泉每次来这种店，都会互相抢对方的吃…”
他又提到了“以前”。我看着他那张笑得毫无阴霾的脸，再看看眼前他推过来的蛋糕，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愧疚和怀念的情绪涌了上来。我拿起勺子，小心地在他那盘蛋糕边缘挖了一小块。
“谢谢…枫哥。”
这个称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我自己都愣住了。
枫也明显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更加灿烂、更加真实的笑容，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嘿…不客气。”
回程的电车上，我累得昏昏欲睡。意识模糊间，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
…然后，轻轻地靠上了一个坚实的肩膀。
是枫…
车子到站，一个晃动让我惊醒。我立刻抬起头，脸颊发烫。
“醒了？”枫转过头，语气自然，眼神里没有任何一丝我想象中的暧昧或得意，只有一点关切，“快到了。”
他甚至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似乎怕一动就会吵醒我。
晚上，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乱如麻。今天的经历像电影一样回放。我对枫的误解，以及最后那让我自己都震惊的、女性化的防备心理和随之而来的愧疚…
“滴滴。”
是枫的消息，发给身处国外的我的。
枫：“[图片]”
枫：“今天拍的晚霞。感觉你会喜欢。”
枫：“今天和鸢和萘溪出门了，玩的很开心。下次等你回来，咱们三个…呃，咱们四个一起再出来玩吧。”
我看着那条消息，眼眶突然有点发酸，这个笨蛋，直到现在，都还把“奈泉”和“萘溪”分开计算，都还在惦记着他那个“重要的朋友”。
我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好。”
放下手机，我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哀鸣。
我居然…用那种眼光怀疑了我最好的朋友…更可怕的是…我变得这么女孩子气了？！
恐惧、愧疚、还有一丝对未知变化的茫然，将我紧紧包裹。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从沙发上醒过来，奈霖就像一阵小旋风般冲到我面前，双手叉腰，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小脸气鼓鼓地盯着我，虽然这么看起来她很可爱吧，但气势上我完全被她碾压了。
不不，关键是，发生什么了？怎么，怎么又到了拷问我的时候了？
“哥——哥——！”她拖长了音调，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控诉，“我都听小鸢说了！你和枫哥一起出去了！还、还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进展神速啊！这才一天！一天！”
不是？！小鸢你到底跟你哥说过什么，又跟你朋友兼好闺蜜说了什么啊！怎么传到奈霖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忙摆手，感觉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那是意外！是电车太晃了！而且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一起吃甜品？他还给你推蛋糕？你还叫他‘枫哥’？”奈霖如数家珍，每说一条就向前逼近一步，把我逼得背靠在了玄关的墙上。她意味深长地掠了一眼我面颊的浅红，像哭了一般叫出来：“呜哇！笨蛋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被一点小恩小惠就骗走的单纯小女生啊！枫哥他…他虽然人不坏，但…但也不行！绝对不行！”
她看起来快要急得跳脚了，头顶似乎都冒出了肉眼可见的蒸汽。
我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原本想解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无奈和…一丝暖意的情绪涌了上来。她不是在无理取闹，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关心着、保护着“哥哥”。
这丫头…是不是怕我被人抢走啊？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软了一块。我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金色的脑袋，就像我以前还是“奈泉”时经常做的那样。
“笨蛋奈霖，”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只是才发现，枫那家伙，真的就只是个单纯的笨蛋而已。跟‘奈泉’是朋友，所以也对‘萘溪’很好的…那种，烂好人笨蛋。”
奈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她抬起头，眼神里的焦躁褪去了一些，转而充满了探究：“……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无比，“而且……”我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和自嘲，“你哥哥我…好像才是有问题的那个。我居然会用那种…防备陌生男人的心态去揣测他，还因此震惊得不行。奈霖，我是不是…变得很奇怪？”
奈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脸上的表情从气愤慢慢转变为一种复杂的、带着点心疼和理解的神情。她突然伸出手，用力抱住了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嗯，现在似乎是我把脸埋在她的胸口了。
“笨蛋哥哥…”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是哥哥奇怪…是情况太奇怪了啦！”
她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突然做出了决定：“不行！我不能让哥哥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明天！就明天！我们姐妹俩出去约会！”
……姐妹约会？
我的呆毛惊恐地竖了起来。等等这又是什么展开？！
“就这么说定了！”奈霖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松开我，元气满满地宣布，“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作为女孩子的快乐！绝对比跟臭男生出去玩有意思多了！我要把哥哥的‘歪掉的认知’纠正过来！”
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啊——奈霖怎么可能会想着保护我呢！她她她最好是别想着把我给吃干抹净啊…
而且，我感觉我的认知只会被你带得更歪啊喂！
……
于是，第二天，我就被奈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家门。
她带我去的不是什么游乐园或者商业街，而是一家隐藏在小巷里、装修极其温馨可爱的……手工艺体验店。
店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和咖啡味，随处可见精致的蕾丝、柔软的毛线和各种小巧的配件。几个女孩子正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边小声聊天一边做着羊毛毡或编织。
这…这是什么女孩子气息浓度过高的地方！感觉还是电玩城那种地方适合我吧？还能打打○萌…虽然我菜的不行，现在变成这样怕是连机台都碰不到了…不对，想太远了！
“欢迎光临~奈霖酱，带朋友来啦？”店主是一位笑容温柔的姐姐，看起来和奈霖很熟。
“嗯！这是我妹妹，萘溪！”奈霖笑嘻嘻地把我推上前。
“啊啊…姐姐…好…”
我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奈霖却已经熟门熟路地选了一个靠里的位置，拉着我坐下，开始兴致勃勃地翻看项目手册。
“我们做这个吧！奶油胶手机壳！或者拼豆！啊，流体小熊也很可爱！”她双眼放光地向我推荐。
这都哪跟哪啊…我轻轻吐槽：“奶油，纳豆和小熊饼干？”
我看着那些粉粉嫩嫩的材料，感觉手指都在抗拒。让我做这个，不如让我去跑一千米…不，一千米我也不跑，我就想在家里窝着好不好啊…
“笨蛋哥哥说什么呢，怎么只想着吃啊…啊，你看这个！”
但奈霖根本不给我退缩的机会，直接帮我选了一个“星空流体小熊”的材料包，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挑选颜色。
“哥哥…不对，萘溪妹妹，”她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你知道吗，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很多时候就是在这些安安静静、一起做点无聊小事的时间里建立起来的哦。专注手里的东西，不用刻意找话题，感觉很放松的。”
她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的心湖。
我看着她专注地调配着丙烯颜料，那双平时要么用来吐槽我、要么用来做家务的手，此刻正灵巧地搅拌着蓝、紫、银色的色彩，眼神里充满了创造的热情和期待。
好像…确实和跟枫出去时那种感觉不一样。这种似乎更适合我啊…这样也能慢慢安静地待着，挺不错吧…
随后，奈霖拿起笔来，往白色的小熊上一笔一笔画着颜色。
也没人告诉我这个还要画东西啊？！但是，不过，啊啊，试试吧…
我学着她的样子，拿起画笔，笨拙地开始往白色的小熊模具上倾倒颜料。色彩自然地交融、流淌，形成独一无二的纹路。
一开始还很僵硬，但慢慢地，当我看到绚丽的色彩在自己手下诞生，一种微小的、奇异的成就感开始萌生。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而且…看着颜色流动，意外的有点解压？
我们并排坐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店里放着轻柔的音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奈霖偶尔会指着我的小熊说“这里颜色混得好丑”，或者让我帮她递一下胶水。
不愧是我的妹妹，真是一点情面不给我留…不过对我来说，她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啦，到没什么事。
一种宁静、舒缓的氛围包裹着我们。没有尴尬，没有需要拼命寻找话题的压力。
这就是…女孩子之间的相处吗？
做完小熊，我们又去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至于那什么小熊，我画的实在是有点，不太好看…把星空流体画成了不可名状那样的…感觉，不过到底还是作为成品拿走了，我花了很大勇气的！
奈霖小口吃着草莓蛋糕，突然开口：
“哥哥，昨天…和枫哥出去，虽然闹了乌龙，但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觉得作为‘萘溪’被照顾、被友善对待的感觉，并不完全糟糕？”
我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咖啡拉花：“我不知道…”
“其实…”奈霖的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哥哥不用那么害怕‘改变’的。无论是用男性的眼光去看待朋友，还是慢慢适应女生的身体和社交方式，这些都只是‘经历’而已。哥哥的核心，那个会照顾我、会偷偷关心人、有点笨拙但很温柔的哥哥，从来都没有变啊。”
她看着我，笑容温暖而肯定：“不管你外表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这一点，绝对不会变。”
“…”
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笨蛋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我轻轻的舒出一口气，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天的体验于我而言这么奇妙，其实没什么不好的。我也知道我的朋友们，我的妹妹，他们都很在乎我，不论我是男生还是女生…
但是我依旧不能这样下去，先不说性别的改变对我自己有什么影响，单是社会上：学校，政府还有别的地方，奈泉这个人不见了变成了萘溪，再怎么说都不能一直瞒下去啊…而且，既然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在意我了，我也应该做一个合格的男子汉才对，保护他们！
我把自己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啪”地放下杯子站起来：“对！”
“对，对什么？”奈霖被我吓了一跳。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奈霖蹦蹦跳跳地走在我前面，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色彩斑斓、略显拙劣的流体小熊，心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不过…或许没必要那么紧张。
无论是作为奈泉，还是作为萘溪，生活都在继续，身边也依然有着重要的人。
感觉我作为“男子汉”的尊严，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渐行渐远……
但，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
“欸欸？这个小熊是给我的么！好可爱！谢谢！”「星」手里握着我那个克○鲁小熊，脸上浮现出笑容。
“啊哈哈…确实呢…”
虽然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可爱，不过似乎，和「星」的相性不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