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混乱,深不见底。
仿佛是置身于一大片没有尽头的死亡沼泽之中,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绝望正在无时无刻地夺走自己身上光与热。
少女跪坐其中,娇小的双手沾满鲜红,浑浊的眼中看不到高光,满身是血的少年此时瞳孔涣散,安静地躺落在她的怀里,如同一位安静的睡美人一般,需要心爱之人的亲吻才能够行来,只是可惜...
热量逐渐从手里逃走,怎么也留不住,少年的生命像花朵一样消逝,连带着少女的希望一同远去。
“士...道”
琴里的声音已经听得有些沙哑,没有人知道她哭了多久,只知道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全部都是烦躁的耳鸣,封格了世界,也关闭了内心。
“别走...”
惺忪的双眼开始不停颤抖,却又同时麻木地死死地盯着少年的脸庞,好像这样望着,他就能够死而复生一般。
“士道,”
麻木,虚脱,无力,沉重,终于是将少女的脊柱压倒下去,周围的水流逐渐爬上她的大腿,沿着腰肢漫上小臂,吞下后背,掩埋了双肩,最后整张面容一同融入了这片无边无垠的死地。
“士...”
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了,即便是虚弱地呼唤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名字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做不到了,就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傍晚。
火焰焚烧了一切,点燃了树木,摧毁了房屋,自己呆呆地站在火焰的中央,而少年趴在自己的面前,手脚上的伤疤看得出他一路来的磕磕绊绊,憋红的小脸表明了他此时的状况,细如蚊声的念字却显得铿锵有力。
“琴...里,咳咳,快跑”浓烟熏得他的双眼泛肿,不停咳嗽。
“彭!”房屋的乘梁柱轰然倒塌,虽然他奋然起身把你扑到了,但他来时的路也给堵住了。
“没事,我咳咳,我来想办法,咳咳”
他拉着你的手,俯身走过一间间房间,尝试开过一扇扇被烧的冒烟的门,却终究是来到了二楼的阳台之上。
“感觉这里,咳咳...是最后的路了...咳咳咳”
你看着他青涩的脸庞,满是灰尘,被烧伤的手掌,还有些发烫,并没有说话,如果不是自己,他根本就没有必要闯进来,即使这里是二楼,对于两个还没上国中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太高了点。
“没有,看见大人...咳咳,呢”朝外面望了望,说出了这几个字。
他转过头,盯了你一会,沉默了好一会儿。
“要准备跳了哦”他牵着你的手,好看的眼睛里闪烁着燃烧的火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琴里,抱抱哥哥吧,我还没怎么听过你叫过我哥哥呢”
他勾起一脸笑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像是黑猩猩的屁股一样好笑,却竟然意外的让人可靠。
见你没有动作,他一把将你拉了过去,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可能有着被火烧了一段时间的嫌疑,但那来自心脏的相互律动是真的让人难忘,他的气息传来,本来是惊慌失措的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那种无与伦比的踏实感让人感到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无论有着什么危险,都不算是可怕了。
“哥...哥哥”自从你知道他不是你们家的孩子之后,这还是你第一次叫他哥哥。
“...咳,啊,琴里,真的是个好妹妹呢”他抚摸着你的头,满是留恋与不舍。
“好啦,差不多了”
他停了停,将你抱得更紧了一些,稚嫩的声音在你的耳边响起,
“走吧,我带你回家”
随后你只感觉重心向前,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片混乱,然后,视线逐渐清晰,天空闯入了你的眼睛,橙黄色的光芒逐渐清晰,只见他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后脑袋一直向外渗着血,一抹笑容还僵在嘴边,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却开始淡然,像是带着一种欣慰,又像一种满足。
你反应过来,挣脱他的怀抱,盯着他逐渐僵硬的身体,心里顿时一种五味杂陈,跪坐在他的身边,想要触摸,却又像是害怕什么,半天不敢接触他的身体,在他的上方停停拌拌了好久,也不敢做什么动作。
“琴...里~”
你赶忙凑到他的面前,靠近他的嘴边,想要努力去听清些什么。
“再,叫我一声...哥哥,好吗...”
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动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流,也总算是抓住了他的脸颊,嘴里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哥哥,说到连口水都滴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哥哥,不要死~琴里,
琴里会听你的话了,哥哥~别死啊...
我们,我们一起回家,哥哥,你答应过琴里的,哥哥,琴里要和哥哥一起回家,哥哥不要骗琴里啊,哥哥~
看着琴里,看着琴里啊!
琴里以后还要当哥哥的新娘啊,哥哥,不要离开琴里啊!”
你擦干净了他的脸颊,抓住他的头,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完全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真的很怕,很怕他的眼睛不再聚焦,害怕他说自己好累,害怕,害怕他真的就直接这样离开自己,想到自己再也看不见这张灰头土脸,无尽的恐惧就从心里将自己吞没,像是一大片泥沼,慢慢的将你给吞没掉。
漆黑,阴暗,肆无忌惮。
......
“咚咚~咚咚”
规律的心跳声从少女左耳传来,熟悉的气味也传入了鼻腔,已经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了,但是,但是啊!
少女终于还是抱着那一丝渺小的希望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果然啊,什么都没有啊...”
即便保有着些希望,最后到来也只是无尽的绝望罢了吧。
少女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向着深渊的更深处坠落下去。
“我来接你回家了,琴里”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少女又将眸子猛地睁开,一小点光亮不知道从何而来,将这个世界渐渐照亮。
“士,士道?士,士道!”
从少女心口间的光点越来越亮,将整个池沼照得发亮。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少女原本已经干涸的泪腺又重新湿润了起来,一条透明的泪痕划过眼眶,嘴角不自觉地勾勒起来。
“士道...”
池沼慢慢褪去,露出少年的模样,光亮渐渐清晰,眼前一片煞白。
原神,启动!(欸嘿)
画面逐渐淡然,士道关切的目光盯着你,他用手摸摸你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转身过去,不一会儿端来了一碗热粥,将你扶起,轻轻吹气,将小勺递到你的嘴边。
“士...道?”你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稚嫩的小手摸了摸他现在还在发烫的脸颊,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琴里,你...你醒了?”他的喜悦很快就显露出来,阳光从窗台外打进,让他从疲惫双眸而出的雾气变得晶莹剔透。
“两天了,已经过了两天了!琴里,你终于醒了!”他紧紧抱着你,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就像五年前的一样,撕心裂肺,痛哭流涕,像五年前的你一样。
“嘶~”迟钝的痛终于传来,但你不敢出声,只是想要贪心地让他再呆在这里一会儿就好,就这样,一会儿,挺好的。
“我,可是要做士道的新娘的,哪会这样出事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