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脑子都是那个遗憾的结局,脚下轻飘飘的,差点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栽下去,幸好方雅及时拉住我,她心有余悸地说:“好险啊!”
“没事的。”我拾回失落的魂,对仍紧张的她说。我从头到尾跟吃了定心丸儿似的,面色一点也没变。
方雅站着没动,拉我胳膊的手劲不减半分:“你要是真摔下去了,我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讲道理,这是我下楼梯不看路的后果,实实在在的赖不上别人,“放心,我不讹人。”
听我这么一说,她轻松一笑,“你不讹我,那下次,我还拉你。”她松开了手,下了一节楼梯,站在我身旁。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到时候讹上你了。”
“啊!~”她撇了撇嘴,“学姐想讹我什么?”
通常来说,讹人都是想不劳而获,无耻的谋取他人钱财,我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火候,“看你……有什么。”
“我一无所有,”她噗呲一笑,“学姐不就什么也捞不着了?”
我摸了摸下巴:“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刚好,我有张优惠券,”她笑意渐浓,“现在呢,我不打算辩解什么,心甘情愿被你讹。走吧。”她脚步轻盈地迈下楼梯,走在我面前,丝毫不给我反应的机会。
就在这个商场同一楼层,走几步路,我们到了店里。她点了几盘荤菜,问我想吃什么锅底,我一向无辣不欢,想也不想就说:“麻辣。”
她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下,继而礼貌地对服务员说:“听她的,麻辣锅底。”
服务员按下圆珠笔:“有微辣,中辣,特辣,两位小姐姐是要那种辣?”
我本能的用眼询问方雅,看到方雅微妙的表情,一瞬间就明白了,试探地低声问:“微辣怎么样?”
方雅满意地连连点头:“可以。”我们就这样愉快的点单,喝喝茶静等上菜。
期间,我吃着未吃完的爆米花,舌尖甜腻腻的,“对了,你不喜欢吃爆米花?”
我买了两包不同口味的爆米花,进了电影院,我开了一包,而另一包,完全没动。
“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谈不上不喜欢,”她托着腮,说:“我在看电影这件事上比较专一。”
说起电影,我问她:“这部电影你是不是看了很多遍?”
她举起张开的十根手指头,“我超爱的。你呢?”
“加上这一次,两遍。”我忍不住说,“这部电影后劲很大,我想很少有人愿意反复被虐吧!”
“是啊!提到这部电影,心就隐隐作痛,”她伸手,捻了一颗浇满糖浆的爆米花,放在舌尖,“有时候强烈的刺激很容易让人的大脑不受控制地衍生相关的画面,我把这种be美学归于刺激中的一类,把不受控制转为随心所欲,在我的脑海里,将撷取到的一帧帧画面,组成长的视频,从而改变结局。”
“类似幻想。”我说。
尝到甜味的方雅,嘴角勾上去,“可以这样说,把现实的残酷扭转为美好的梦影,但人是活的,硬生生的活在现实中,所以梦影很容易被扎破,变成皱巴巴的屑渣。”
“你一遍又一遍地看这部电影,是想通过刺激大脑,从而维持另一种仅你可见的结局?”
“答对了。”方雅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肆意妄为的导演,没想到你是一个煞费苦心的导演。”我笑道。
她顿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会不理解,毕竟这很荒唐。”
“你是真的爱这部电影,才会这样的。”我想到高中时期,班上追星的同学,为了靠近偶像,用自己并不多余的生活费滥买偶像的专辑、代言品、明信片,我见过最疯狂的是为了去千里之外的粉丝见面会,不吃不喝,四处借钱。
以为凑够了车费,便可无忧无虑享受真正的快乐,殊不知以小牵大,带来一系列的问题。
一张单程票,让同学迷失在偶像所在的城市,同学知道世界很大,却不知道城市也很大。同学以为车站的尽头就是偶像,在人流里茫然无措,最终她没有见到偶像,用仅剩的、为了给自己与偶像拍一张照片的电量打给受孩子欺骗的父母。
见我不知在想什么,方雅轻声唤回我:“你喜欢吗?这部电影。”
“不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对这部电影的情感很矛盾。我钻牛角尖地想,从相识到相爱,又从相爱到天隔一方,两个多小时,怎么能够呢?但我的确意难平。
方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小声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犹豫着要不要问她说了什么,服务员上菜,打断了我。
锅里有米豆腐,我控制手劲,用筷子挑出,却不意外地夹碎了米豆腐。方雅拿出被我忽视在筷筒的竹签,递给我,“用这个吧。”
其实我是第一次知道做凉拌吃的米豆腐还可以放进锅里煮,我接过,竹签轻轻松松叉上一块米豆腐。
“这个就叫夺夺粉啊!”
“你以前吃过吗?”
“吃过,但没见过这样吃法。”我尝了尝味道,虽然是麻辣口味,但由于锅里的酸菜,味道更偏与酸汤口味。
方雅浇了一勺锅里的汤在米饭上,又慢条斯理地挑出芹菜。
“你不喜欢芹菜?”点菜时,服务员问有没有什么忌口,折耳根、香菜、芹菜。我基本没忌口,方雅也没说。
“不太喜欢。”她说,“但是放在锅里煮可以调味。”
我不喜欢一样东西,就会避开,同框使我浑身难受,像过敏一般。幸好我不喜欢的东西少之又少。
出了商场,我们漫步街头,似乎有大把的时间任我们挥霍,我们心照不宣地绕道走,远离商业街,步入光线偏暖的街,路灯藏在静立的树下,什么也没做,就轻而易举地邀出躲在我脚下的影子。这条平坦的街道,像一间有格调的清吧,有酒、有扣人心弦的故事、有一类素不相识却愿意分享酒和故事的人。
几根弦在街头艺人指头下,是故事的开场“很久以前”、“从前”,紧接着,也许是自己的故事,也许是他人的故事,伴一杯酒,送给失落的、孤寂的人。
是一首民谣,是哪一民族语言我就不得而知了。歌词一句也听不懂,音律什么的,我更是不懂,但不影响我为这位艺人出自真心的鼓掌。
我一副欣赏的模样,鼓掌的手还没放下,方雅走过去,弯腰与街头艺人说了什么,街头艺人热情地笑,取下吉他,递给方雅。
“谢谢。”我就听到方雅说的这一句。
我往前走了几步,“你……”会弹吉他,搞艺术的?看方雅的架势,应该是要来一首。
“想听什么?”方雅问我。
“啊!”我大脑一片空白,夜下的灯光,面带微笑的女孩,反着光的吉他,别说听,光看就足够亮眼,“都行。”
英文歌,听不太懂,但我仍竖起耳朵听,方雅的嗓音由温和变得低哑,像是远方传来的呼唤,带着思念,以及哀伤,一声一声入耳,有些熟悉,我听过,就在电影院里,谢幕的那一首。
“这首歌,送给我亲爱的陈小姐。”在一阵鼓掌中,方雅取下吉他,对我说。
我心跳加速,头低低垂下。
方雅再次闯入我视线时,她已经和街头艺人说了几句简短却很投机的话。
“走吧。”这一次,她没有先我一步走。
我点了点头,与方雅走出这条街,过了斑马线,搭公交车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