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离市里最近的县,搭坐班车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路程。方雅头轻轻靠在我肩膀上,安静地看窗外掠过的风景,“你家也不远,那你周末应该经常回家吧!”
方雅头扭动一下,发丝揉搓到我脖颈肌肤,那一寸的肌肤酥酥麻麻的,一瞬间,我直挺挺的背更直更硬了,不同的是,原本僵硬的脖子,似乎因这酥酥麻麻的电流感舒缓不少。
“我差不多一个月回两次家,回去陪我奶奶。”方雅没注意到我的异样,开口说。
方雅只对我提过她在外务工的父母兄长,没提过别的长辈,我便自顾自认为现在方雅家里就她一个人。
大意了。
“我家里就这么一个老人了,按理来说是家里的宝,但我奶奶却是空巢老人,我虽然很想多在奶奶身边陪陪她,但我奶奶不乐意,说让我好好上学,别一天天的就想着往家里跑。”方雅说着,挪正身子,揉了揉肩,委屈地说:“我又没有天天想往家里跑。”
“我是每时每刻都想往家里跑”,当然,我没说这句,而是老成地说:“你奶奶是在乎你,不想让你来来回回的跑,折腾的慌。”
我正襟危坐又稍带紧张的模样看起来像个上台领奖的憨货,明明是磕磕巴巴地说流水线式感言,却假装镇定地说获奖感言,“再说回家也花钱。”
好吧,我以为我是憨货,结果因为气质外形,我更像个人狠话不多的——收保护费的。天地良心,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做过一件道德败坏的事,怎么就风评被害了?我为自己主持公道,黏人精附体,四肢缠住方雅,“我怎么就像个收保护费了?”
方雅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未果,噙着笑搪塞我,“因为你话好少呀!平常都不搭理我。”那个时候我忙着复习考试,确实忙了些,没主动找过方雅,但每次方雅来找我,我都一一回应,从无遗漏。
“坦白从宽,”我缠方雅紧了些,做为不诚实的惩罚,“我明天休息。”
都老夫老妻了,方雅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讨好地说:“当然是因为陈小姐与生俱来的痞雅气质深深打动了我。”
得,又是搪塞,我哪能放过她,当即就要彻底黏在她身上,她见情况不对,才老实与我交代,她说她当时假装有困意,借此吃我豆腐,靠我肩膀上,这事想得很美。
她缓缓放下头,发现我坐得直,她够不着我的肩,于是伸着脖子不敢使多一点地力把头靠在我肩上,就这么梗了一个小时的脖子,后来实在受不了,才收了这小心思的,“都怪你,坐那么直干嘛,害我白白疼了一天的脖子。”她委屈起来,要向我讨个说法。
我傻掉了,压根就不知道那天是这么个情况,但我再怎么坐得直,以方雅的身高也不至于靠不上我肩膀,“不对,你怎么会靠不了我肩膀,你明明一偏头就能靠住我肩膀。”我急于模拟方雅轻松依靠在我肩膀上的情景,手脚并用。
方雅笑出声,“我当时又不是贴着你坐的,”方雅在空中比了一小段距离,“别忘了,我们的座位有这么长的距离,勾股定理不会不知道吧。”
其实,我当时满眼、余光都是方雅,她就在我眼中,离我很近,近到我在心里说她好美,她好好看,她好漂亮,她,我喜欢,她都能听到。
坦白从宽是不太可能了。我再次缠上方雅,把黏人的精神发扬光大,“我们不会再有距离了,我的肩膀你随时都能靠~,”我想起厨房里的锅,急忙起身,“我的锅~。”
方雅闻到由厨房飘过来的糊味,“所以说还是要靠自己。”
下了车,我理所应当拉行李箱,方雅单肩挎了个白色皮包,质地细致、富含光泽,什么牌子的我不知道,但和方雅很般配,知性而优雅,所以说什么我都不愿拱手让行李箱。我也是有私心的。
方雅对我莫名的殷情一阵不解,她说:“我们要走二十分钟的路,你确定不要我来?”
就这活,又不是抗米袋、背水泥,哪有那么难,我摇头,态度坚定:“嗯,不要。”
天已经有黑的迹象,我和方雅没耽搁时间,赶在彻底黑前到家。绿篱高树,红砖青瓦,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农家小屋,在不甚黑的夜里静谧,屋子里发透出淡淡的光圈,当我们走近时,那光似乎越来越温暖,暖至心扉。
门没关,方雅领我进门,我提起过行李箱过门槛,就不敢再动脚了,方雅家的地板是那种极其讲究的实木地板,铮亮泛光,一看就是屋主人有意打理的。
要是水泥地面,我穿着拖鞋哒哒走,可是这不着一丝尘埃的地板,我哪怕穿着新买的鞋,也不忍心留下足底痕迹。
看出我的拘谨,方雅换好拖鞋,蹲着身提来一双拖鞋放我脚边,“辛苦了,我的挑夫。”
我全身沉浸在我不配踩地板的无力感,被方雅拉回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方雅就被屋子里溜出的大家伙扑倒,方雅宠溺地摸黑白的一颗脑袋,“三毛别闹,客人在呢。”
那只柴犬喘着粗气,两眼泪汪汪,活像被欺负了的弟弟回家找姐姐撑腰,却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这是我家三毛,除了我哥以外,唯一对我继承人身份有影响的家伙。”方雅向我介绍这只背景不简单的柴犬。
三毛哼唧几声,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家姐姐会脑补这样一个争夺家产的想法。
“回来了,”屋子里方雅奶奶走出来,“哎哟,你是二毛的朋友吧。”奶奶有七十多了,一头雪白的发丝,穿着成套的碎花裙,戴了副金丝眼镜,手里拿了本绿皮书,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来来,快进来,我听三毛说要带朋友来,特意做了好吃的。”
我没见过这样被岁月温柔以待的老人。不像是褪去年华的白发,倒像是被雪花吻过的发丝,一丝一缕如风起云扬,风起的同时还把扑鼻的香味扇来。
“来,这可是奶奶的拿手好菜,”奶奶夹起鱼肉往我碗里送,好客的不行,“看看你这么瘦,平日里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心想,冤枉啊奶奶,你看我这身高,能是不好好吃饭的?我就是吃不太胖而已。我扒拉碗里的饭,默认自己是不好好吃饭,一脸“对,奶奶说得对”的微笑。
三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延出舌头,眼神迷离地盯餐桌,继而可怜巴巴的望向方雅,“别看我,我碗里可没有鱼肉,”
“想吃鱼肉?”奶奶动了筷子,剥出鲜嫩的肉,“来三毛。”三毛使劲摇尾巴,可谓风光。
狗享受好待遇,该到人了。方雅一脸期待。
“想吃就自己夹,”奶奶六亲不认,还感叹一句,“可怜我一把年纪还要照顾小的。”
方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嗓音甜甜的,“怎么会,奶奶我给你剥虾。”方雅给奶奶,给我剥了一盘的虾,餐前餐后的忙碌,没实打实的吃下一碗饭。这没逃过奶奶的法眼,饭后奶奶就端来水果盘,“这可是自家种的,无添加纯天然。”紧接着是甜点,“来来,这是奶奶亲手做的,快尝尝。”
奶奶指什么,我就吃什么,把自己撑了个半死。我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原来不用过年就可以吃到鸡、鸭、鱼、海鲜,却不知道,饭桌上有餐布,狗能与人同桌,巧克力很苦,香草慕斯柠檬塔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