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eventeen

作者:奇奇怪怪爱做梦 更新时间:2023/12/23 20:36:33 字数:2318

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有上天,在我因为拿不出钱而没法租房的时候,上天立马让我拿到钱。

虽说那钱本来就是我的,只是因为朋友有难借暂时出去了而已。

然后上天还给我安排好了房子。

也不对劲,真的有上天,那从前的我怎么就没过好!

只有一个解释,今天上天开了眼。

我坐公交回学校,头抵着窗户栏,车颠一下,我的头就跟着晃一下,我喜欢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在有人推我坐秋千的同时有人给头做按摩。

攥在手里的手机一震动,我立马直起身看消息,扫兴的是消息不是方雅发的,来兴的是消息是熊娜发的。

今天一早上,方雅头还靠着我肩膀的时候,她把之前管我借的钱转还给我。

我和她已经有半没见过面了,也许半年多并不长,但在没见面的半年往前移一个月就是我们所认识的时间,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难得见一次。

她问我以后要在哪里实习。

我如实告诉了她。

她说以后你就是医生了,医生好,能治病救人。

我一向不喜欢听这些,我回她还早,以后可说不准。

她还没发消息过来。我还有几个站,头又靠到窗户玻璃栏上。

手机震动了,她说想找我聊聊天。

我说好。车颠一下,我的头就晃一下。

谢谢你借钱给钱,她又给我发了这条重复过好几次的消息,在还钱之前,我看到这句话是气的,我不知道是气自己都没钱吃饭还逞英雄借钱给她,还是气她欠钱不还。

我心胸狭隘,脑子里甚至谋生出要诅咒借走我钱的人。

她打字过来,内容是妈妈走了。

我后悔发“好”字,也好憎恶自己阴暗的一面。

熊娜比我小两岁,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上大一,我和她挤在厂里的宿舍,因为黑,也因为夜寒,这里没有出身、年龄的差别,我们都冷得要命。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复读过一年的高三,民办三本,学费不低,她想在过年前打工挣一笔钱,这样在过年的时候,她能为她母亲置办一点年货。

我裹着被褥,手脚冰凉,那个时候我在想我一定要买一件黑色长款的羽绒服,越长越好。

我应该是问了她家在哪,或者她们那过年的习俗,反正她喋喋不休,讲的都是她的家乡,她的母亲。

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电子厂里向前滚滚的齿轮,滚不到尽头,一天24小时,把十二小时归为白天,把十二小时归为黑夜,白天就这么守着齿轮,熬四万三千多秒,夜晚不完全是我的,只有在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时间才是我的。

我冷的不太清醒,熊娜的声音像沸腾的水滚出的气泡声。

她母亲说都要过年了,就不要往外跑了,安安心心把年过了。

我很纳闷,明明离过年还早,就有人开始期待了。

熊娜说她读大学了,应该学会自己找钱了,所以她一意孤行到这打工。

好多人都觉得这是高中和大学的区别之一,读大学能堂堂正正放开手脚地赚钱,但是赚的钱又不能养活自己,于是说还在读书,赚不到钱很正常。

我就是那个好多人中的其中一个。

她说着说着鼻子酸酸的,跟我说:“姐,我想家了。”

我体会不到她的心情,还在想黑色羽绒服的好。

“把这个月过完,你就可以携一笔巨款回家过年了。”我不知道拿血汗去换的,每天十二小时的工时去换的,“巨款”这个字眼对不对。

她说她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过年,她妈妈很想她。

我说:“你可以给你妈妈打个视频。”

她无奈地说:“我妈没有微信,也没有智能手机,打不了视频电话。”

智能手机仍然有未渗透的地方,也还有人靠照片睹物思人。

“没事,等这个月过去,工资一到手,我就可以给我妈也买一个智能手机。”

我觉得熊娜好单纯,老人机,智能手机,按键的,触屏的,她对世界的认知很单纯。

我一算,她要买年货,现在又要买手机,钱大概是留不了多少了。

不过,在某天晚上,她和她妈妈打电话,她包不住自己的计划,给她妈妈全盘托出,她妈妈喝斥她,不准她乱花钱。

她憋屈,眼泪瞬间涌现,但她妈妈又说:“挣钱不容易,再说这钱你还没拿到手呢,等你拿到手了,开学可做生活费多好呀。我不认字,智能手机我弄不来,不会用,将就用我这个,年货,买啥年货,家里就两个人又吃不了啥。前几天你三叔家杀猪,我去帮忙,你三叔给了咱们十来斤的猪肉……”

她妈妈好言好语地劝,还给她说了家里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我看到熊娜一边听一边摸眼泪。

看到她因为家里人哭了,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薄薄的被褥沉在黑夜,我抓住黑夜的一角蒙过头,思绪万千。

熊娜也没睡,她又偷偷抹了眼泪。我叹了一声,睡我对头的她听到了,她说:“姐,好冷啊!”

我说:“的确好冷啊!”

她灵机一动,说:“姐,要不咱俩一块睡吧!”

我想这样我和她就可以盖两床被子,我就说好啊。

我还没动,她从另一头悄么爬过来,铺好被子,然后缩在我怀里。

渐渐的我俩都感到一丝暖意。

“姐,认识你真好,”她抱我抱的紧,很满足地说,“姐,你好暖和呀!”

我说:“傻孩子,我们现在盖了两床被子,当然暖和。”

她说:“姐,以后我们一定要常联系,也一定要见面,你到我的城市来做客,我到你的城市去看看。”

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约好,我们说以后要一起玩,一起喝,然后幼稚地拉勾勾。

我和熊娜同吃同睡七天,在第八天的时候,我吃饭的间隙,她匆匆赶车回家了。

她留给我的是宿舍里的一床被褥,以及“我走了姐,以后常联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句话。

她后来联系我的时候,是问我借钱,提到钱,我十分有警惕心,追问她为什么借钱,她说她妈妈生病了。

学校做的防诈骗宣传效果极好,我没立马转钱给她,给她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确认了是她本人,才忍痛把钱借给她。

她在电话那头说“太累了就回家,妈不希望你在那边遭罪”的妈妈病了,视频里她似乎也病了,在医院里,跟我回忆起那个四面透风的宿舍,那个跟冰碴子似的机械。

说着说着,她在视频里跟我说:“姐,遇到你真好。”

车颠了一下,我的头瞌到玻璃,我不得不扶着脑袋,直起身。

我一想到熊娜对我说的这句话,心底生了些愧疚。

熊娜没给我发消息了。我知道如今的她一定感到天崩地裂,我给她发了条语音,觉得不妥,又撤回。

头瞌的那一下还在疼,我怪起天,上天是开了屁股眼。

自那天起,熊娜又不再联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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