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总是短暂的。我觉得这句话就是放屁,离别简直是度日如年。
昨晚回宿舍晚,回来的时候室友A的行李已经被拉走了,宿舍一下亮堂不少,室友A指着她空荡的床铺说:“今晚只能委屈我,和你挤一挤了。”
我心不在焉的,恍惚的一眼,是焕然一新的宿舍,目光专注地盯着只剩木板的床,极力要把那空空如也的床搭上熟悉的床帘。
“你都收完了?”我的语气显得惊讶,因为我没想到她今天就能把东西都打包完,并且还一一搬走了。
“那当然,”她拍拍胸脯,“我是谁啊!哪吒三头六臂都未必有我快。”
要知道我们住四楼,就算把车开进宿舍楼门口,也免不了提着行李箱下楼梯,况且,宿管阿姨守女生宿舍大门极严,连只公蚊子都不让进,哪怕跟她说说常情,不过是上下楼梯的时间,帮女生搬个东西,她都不肯松口,只说找你们辅导员签字,没有签字我可做不了主。
“你一个人把全部行李箱搬下去的?”此时宿舍里就只有我和室友A,门面担当和寝室长约好了似的,都还没回来。
“我倒是想,但是就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今天得跑多少趟楼梯啊,更别提手里还提着东西。”室友A捏起发酸的手臂,“我爸不是开车来给我搬东西,然后顺便帮我把东西从宿舍里搬到车上,可是宿管阿姨根本就不让我爸进宿舍,卡得死死的,我爸也没办法。”
室友A的脸上浮现感激的笑容,“不过还好,宿管阿姨居然亲自都动手,帮我把东西搬到车上,我哭死,这辈子就没觉得被人救过命。”
我说:“阿姨人还挺好的。”
室友A连连点头:“对对对,以前是我错怪了阿姨,我要给阿姨说对不起。”
室友A与宿管阿姨的“爱恨情仇”有些长,“爱”是才生的,暂且不谈,就说“恨”吧,宿管阿姨除了守女生宿舍大门,还要管女生宿舍的环境卫生,在上级要检查卫生的关键时候,室友A提一袋红油粉,浑然不知袋子漏了,一道长长的红油痕迹从一楼一路蜿蜒至宿舍门口,因为白瓷地板拖过,那道红油痕迹,格外鲜红。
后面的事无非是拒收认错,一封罪昭书递到辅导员手中,不痛不痒的事,在课间一说,室友A出名,冠上了螺蛳粉杀手的名号。
室友A为了追回被扣的德育分,拖了一个星期的女生宿舍楼梯,她每拖一次就抱怨边看剧边做手工活的宿管阿姨。那个时候德育分很值钱,涉及到奖学金的评估标准之一,大家都看得重,不过后来发现成绩不能名列前茅都是假的,故此少一分的学分那就是拼命,多的不要,除非是上赶着走的学分,不要白不要。
室友A没少爬我的床,她爬上去,晃着脚丫子,嫌头顶的光刺眼,“你说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别今晚不回来了,我都准备好瓜子花生小酒,打算来个深夜女寝怪谈。”
我收了收自己的东西,发现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感觉也没什么好收的,“不知道。”
门面担当和寝室长都要在外省实习,这一次回家,下一次要过年才能回家,这俩应该会在家多呆一段时间。
先回来的是寝室长,她一回来就直奔书桌,翻箱倒柜的,抽出一堆复习资料,都是她用过的,上面还有笔记之类的。她拍了几张照片,坐下,手机啪啪打字。
没过几分钟,寝室长说:“你们有什么想卖的二手资料。”
室友A打算留下自己的资料,没准她还是用得上,“资料没有,不过我那个床上书桌可以贱卖。”那个书桌又重又占空间,她不打算带走,“干脆送给学弟学妹也行,只要有人要。”
书桌被室友A放在宿舍门口,本来打算明天仍垃圾桶旁边,要是送人的话,还省了点力气。
一想到学弟学妹们只需要抬抬手,就能省一笔钱,我瞬间眼红,恨不得抢先一步搬走书桌。
”行,那我给你转到校园闲置群里。”寝室长说。
“等等,”黑橡木色,可折叠,重要的是原价一百七,不要是傻子,“不如给我吧,省得我再买一个。”我那个十五块钱的床上书桌可以光荣退休了。
我拿上湿巾到门口擦拭得来不费钱的书桌,她们在算那些可以卖出去,挣个奶茶钱。我一穷二白的,身上只有补丁,卖不出去,一听到她们豪气地做慈善,赶紧凑上去,“我要我要。”
她们两个人谈下来的买卖一共三十来块钱,这其中有寝室长做过笔记的练习册,以十五块钱成交出去。室友A感叹早知道写过的练习册能卖出去,我就不丢了。
我觉得她知道的不够透彻,能卖出去的前提是她要有专业前十的底气。
寝室长早在几天前把大部分东西寄过去,她简单收了些东西,也躺在了床上。
只差门面担当了。
“斗地主来不?”室友A提议。
“谁还记得牌在哪?”寝室长问。
“好像借给了隔壁寝室。”我说。
“谁愿意去把牌拿回来。”室友A刷起了表白墙。
……
大家都没有动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我在等手机发来的消息。
“那我们老规矩,三局两胜。”寝室长说,“谁家红桃三?”
提议的室友A刷表白墙,嘴笑咧咧的,完全没听到寝室长,。寝室长又问了一遍,“谁家红桃三?”
门面担当推门进来,三具横在床,腿倒贴墙面的低头族,她拍手吸引注意力:“地主在此,农名何在?”
室友A起身,盘腿坐下:“你终于回来。”
都快十二点了,寝室长问:“你怎么才回来,这都几点了,校门都关了。”
门面担当放下包,轻描淡写的语气,“早回来了,我去足球场走了几圈。来来,我出牌了。”
”一对三。”
寝室长:“一对四。”
我们玩的是国王的新衣版本的斗地主,这个版本的进阶源于大家都不想洗牌,更不想爬起来,于是就不要手头上的牌,真正做到把牌放在心中。
想当地主的就主动要下红桃三,其次地主、农名不可以组炸弹,出牌也必须按照不大过三的原则出,一次不能出超过五张的牌。
至于大家最后还有几张牌,还剩那些牌,都需要自己记,一旦记错,出错牌,就是出局。
玩这个游戏,需要至少四个人,一个地主,两个农民,以及一个捣蛋鬼,在以上原则下不按常理出牌。我就是那个捣蛋鬼,“一对七。”
“一对十。”室友A还在刷表白墙,算另一个“捣蛋鬼”。
门面担当:“一对K。”
捣蛋鬼不能出牌,就会投放炸弹,炸到谁,谁就出局。寝室长带不动“捣蛋鬼”,“不要。”
农名让地主,地主继续:“四、五、六、七、八。”
寝室长:“要不起。”
最后,地主持续输出,未出错牌地打完牌。
地主胜利。
寝室长:一定要选好战友。
后来我把这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改恶版斗地主教给方雅,她笑起来:“你们这个游戏漏洞百出,别的不说,就按出牌顺序来说,地主一定是先出牌的,其次呢?如果是捣蛋鬼,那么只要捣蛋鬼故意为难农名,地主就直接躺赢。”
捣蛋鬼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我想了想,觉得我们四个都没发现这个漏洞,一定是因为我们一心二用。
“姐妹们,我们在干嘛啊!我明天就要走了,难道分别前,我们不该做点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室友A幡然醒悟,觉得今夜大把的时间决不能这样浪费。
做不了什么惊天地 泣鬼神的大事,大家收完东西后都疲累得不行,只想赖在床上,于是我们选择只有勾勾手指头、动动眼的活动——看电影。
一部国产恐怖片。
“我们为什么要看国产恐怖片啊!”门面担当嫌弃电脑屏幕上打太极的男女主,“你们不觉得这个不吓人嘛!”
“总要给它一个机会。”寝室长说。
“给谁?”
“国产。”寝室长叹气。
只有室友A捂眼睛,“这还不吓人?”
门面担当换了另一部大众极力推的国产网络剧,并且夸了句,“开头音乐够带感。”
室友A捂耳朵又捂眼。我们看了一个晚上,都对这部网络剧打出极高的评分。
门面担当说:“我嗅到了春天的味道,我相信未来一定会一片盎然生机。”
室友A杯弓蛇影,“我只觉得周围一片杀机,你们谁把灯开一下,我想上厕所。”
我扯出被室友A缠得紧的手,摸出手机:“我给你开手电筒。”
“不行,”室友A抓救命稻草似的紧抓我胳膊,“不行,不行,我怕红衣学姐。”
比起红衣学姐,我更怕室友A一惊一乍的样子,“你怕鬼你还看恐怖片。”并且津津有味的样子。
我带室友A去上厕所,门面担当吓她,“洗手的时候别离窗户太近。”
“啊啊啊,你别吓我。”室友A哭腔都出来了。
室友A上完厕所,逃一样,冲出来,又抓紧我胳膊,“你好歹冲冲厕所。”
她抓紧我的手,另一只迅速按水冲厕所,水哗哗地流,她如释重负,我说:“手洗了?”
室友A显然不愿意去离窗户很近的洗漱台,我说:“蛔虫的传搏途径是……。”
“打住,”一个恐惧战胜了另一个恐惧,她说:“我知道了。”
灯再次熄灭。不多时,窗外涌出了点光亮,稀薄了浓浓的黑夜。
“有人睡着了吗?”我听到门面担当说。
“没有。”寝室长尝试入睡失败。
我精神亢奋,不断地想熟了的樱桃,那样红的唇,迷人的浅笑。
最害怕的鬼的室友A睡着了。
最先走的是寝室长,多次尝试入睡,多次失败后,她索性起床,买了早餐回来:“你们几个有口福了,竟然能吃到食堂的第一份早餐。”
门面担当又收出了一堆要丢的东西,走之前丢在垃圾桶旁边。换过垃圾袋的垃圾桶变成了个讨喜的抓娃娃机,但没人愿意投币,也没人愿意去抓。
室友A睡好吃好,一身轻松地搭公交车走。
恍惚间,我一个人坐到了下午,看着空空的宿舍,第一次觉得墙好白,窗户好高,隐约间还闻到了木头散发出来的味道。
我好像渐渐明白了一点什么是离别,对于先走的人来说,离别不过是一个转身,所以离别的忧愁总是找上最后走的人。而离别的忧愁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有人神经地陪你玩奇怪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