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从世界遗弃的角落拉回来的是方雅,“陈小姐,你要回家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站起来,像是孤独了许久,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方雅?我一直在等你,对了,我已经租好房子了,我这边收的差不多了,晚上我就搬过去,到时候我先把那边打扫干净,你再搬过来。”我说的很急,急吼吼的,像胆小的暗恋者青涩地把爱宣之于口。
“嗯,我知道,”方雅没有笑我,只是轻轻问,“你还在宿舍?”
“嗯。”
“那好,我来接你,给你搬家。”
我不想方雅给我搬箱子,她的手指修长而纤细,指尖一动,莹亮的指甲像在跳芭蕾舞,怎么能暴殄天物地给我干重活!!可是我好想见她,我想马上就能见到她,告诉她我讨厌离别。
我拒绝不了方雅,永远不能。
挂完电话后,我火速把箱子和床单被套搬到楼下。我把四把钥匙还给宿管阿姨,转身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女寝大楼,心底生了不舍,我攒了四年的美好回忆,往后会如烟一缕一缕地嵌在墙缝中。从此一砖一瓦有了熟悉的感觉。
天际一轮火烧过的残阳,把云烫得通红通红的,我站在校门口,方雅骑着一辆漆黑的摩托车飒沓红讪讪的大地,她取下头盔,那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让我一时分不清她是红玫瑰,还是朵美到极致的黑玫瑰。
“我来接你回家了,陈小姐。”她对我说。
她身后还有一辆车,四轮的,车窗里探出一个寸头脑袋,眼睛往我这一打量,风流地吹了声口哨:“方雅,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够亮眼的啊!”
看不惯这小子似的,方雅朝他喊:“赶紧下来,没看到这有那么多东西要搬”
赵忠骞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收到。”他从车上下来,一手提起我挂在肩膀上勒的慌得单肩包,“哥只能帮你拿这么多了。”
“赵—忠—骞—”方雅看这不着调的小子,没好气,“最近零花钱是花不完了吧。”
提到零花钱,那小子规矩了,“瞧你这话说的。”赵忠骞把包挂肩膀上,把目光对准我那一箱书,“美女,这些就让我给你搬,你放心啊,我不辛苦的,就是累一点而已。”
我:“……”这人话里有话。
“没礼貌,叫姐。”方雅说,“你要嫌累,那就下个月过的将就一点。”赵忠骞这人一向大手大脚,哪能凑合下去。
“我这不是跟这姐姐开玩笑嘛,那么认真干嘛,姐姐,你看我姐,凶巴巴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虽然这小子在帮我搬东西,但我觉得这小子在找事。
方雅用下巴支了支地上的纸箱,“废话那么多,赶紧的。”
叫我姐姐的小子,白净秀气,穿了件美式皮夹克外套,脖颈环了条暴力熊链条,说话欠欠的,“我靠,你这箱子里装了什么?这么重!!姐姐,你不会挖了学校泥土放里面了吧!”
纸箱子里装的都是书,是知识。
我一向不喜欢麻烦人:“要不我来吧,这个还挺沉的。”
赵忠骞倒也想真撒手不干,被方雅冷冷一瞥,他瞬间打了鸡血,爷们地拍胸脯:“别,千万别,就这点小事,交给我你放心,保证全给你办妥了。”
长手长脚没用武之地的赵忠骞,一口气抱不起来,撸起袖子,赌气似地说,“不行,我要是抱不起来,就显得我特别不男人。”箱子离开地面,赵忠骞的腰杆子很不man地佝着,两条腿艰难的岔开走。
这背影,嘻哈的痞帅没了,只有社会哥被社会毒打的狼狈样。不过再狼狈,他开了辆奔驰,算佼佼者。
“剩下的都交给你了。”方雅不看一眼赵忠骞,走到我面前,把头盔递给我,“东西就交给这小破孩,走,我带你兜风。”方雅伸出手,我没有一点迟疑牵了上去。
在赵忠骞眼里,他没心没肺的姐,威逼他来干苦力,不仅如此,他姐还当着他面撒狗粮。天理何在!!!!
我戴好头盔,抬脚上车,一把搂住方雅的窄腰,走起路来是一把夺命的镰刀,手臂一搂又是个撩人的水中月牙。
不同与凛冽的寒风,我耳边是极为热烈奔放的风,热情地敲打耳边隔着的头盔,极力邀请我享受一场激情狂欢。
“他是谁啊?”我放开了发紧的嗓子眼。
“赵忠骞,方雅补充道:“我弟。”
“我们不等等他?”
“他是谁啊?”
“……”
我由此判断,赵忠骞一定不是方雅的亲弟弟。
“放心,给他发过定位了,东西丢不了,要是丢了,咱们收拾收拾,准备狠狠讹他一笔,到时候咱们就是富婆了。”方雅一点也不担心假弟弟丢了。
我寻思赵忠骞是来从方雅手里赚零花钱的,觉得方雅在哄我,我非常大方地说,“丢了就丢了,大不了我白手起家。”就我目前的状态,和白手起家也无差。
好在“家”算是有了。方雅把车停好,长腿从摩托车横下,两双腿笔直地立在摩托车旁。我突然想通了为什么车展上会安排个人站在车旁,“真好看。”
方雅明知故问,“谁啊?”
莫名的,脸蹭地一红,我指那辆漆黑发亮的摩托车,“车,”又别过头说,“还有人。”
方雅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地挽我手,娇嗔:“你这人不正经。”
这话一说,搞得我像个流氓,可我是冤枉的,被……,我是不正经。
新家里有股稀释过的甲醛味,以及一股难以掩盖的塑料管的味道,我立马将可见的窗户打开,紧张得像个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要开单的楼盘销售,而方雅则像个从容的、揣摸不定心思的甲方,她要是皱一下眉,大把大把的钞票就没了,相反,她要是嘴角略微勾起一点弧度,我能被幸福砸死。
方雅转过每间房,“还行,就是少了点家具电器。”
客厅有个不大的沙发,一看就是二手的,对面是才刷过的墙,空落落的,厨房里什么也没有,跟地面的瓷砖一样干净,两间房里各有一张床和衣柜。真不敢想象今晚要睡在这里。
“要跟房东商量,这必须有个洗衣机,以及餐桌。”方雅摸着下巴说,“锅差不多了,再添点柴米油盐,厨房就差不多了,可是客厅呢!可以按个投影仪,”她看那个落灰的旧沙发,“不行,一定要换个沙发,或者买个沙发套也行。”
我看着方雅在对这个房子布置规划,长长舒了口气,满口答应好。
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布置,方雅说饿了,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都行,她说这是我们在这里吃的第一顿饭,一定不能随便糊弄过去,然后她点了火锅。
我一向点不起超过二十块钱的外卖,还是第一次知道外卖可以点火锅,但是火锅不是一边煮一边吃嘛?
“咱们貌似没有锅。”我哭笑不得。
方雅镇定自若:“没事,我再点一个锅。”
我惊叹这外卖软件人性化的服务。我和方雅在挑选盆栽,打算养养花花草草,过浇水养花的闲散时光,然后一致敲定了七个不同品种的仙人掌。
方雅说这些仙人掌长得都不一样,但养起来却是同一个的法子,可以省不少心思。我是远近闻名的辣手摧花,觉得仙人掌没准能抗自己克花克草的煞气。
不过我想到方雅奶奶一院子的花,不禁疑惑,方雅应该会很喜欢养花才对,方雅说小时候喜欢花,于是天天给花浇水,把花淹死了,从此对花爱而远之。
想想也对,谁会对没什么看头的仙人掌浇水。
过了十来分钟,屋外响起敲门声,方雅说是外卖来了,我去开门,看到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满头大汗的赵忠骞,十根手指头勾满了打包好的口袋,手掌还提一盒有重量的纸箱。
他进来,把东西放地上,什么也不管,摊坐在方雅嫌弃的沙发上,“锅是随便买的,别看我,我又不会买这种东西。”
方雅搓搓手,准备煮火锅,对才把气喘匀的他说:“你饿吗?”
他摆手:“不饿。”
方雅:“那你去把东西都搬上来,我饿了,要吃点东西。”
赵忠骞:“……”
后面的场景是我和方雅煮起了火锅,但是因为没有桌子,我和方雅屁股底下垫了几本书,就这样席地吃火锅,而赵忠骞搬了一次又一次的行李。
由于每一次拿的都不多,他来来回回的次数也就多了。
跑来跑去的也累,我说:“这样不好吧,要不我去搬,一次性搬完算了。”
方雅往我碗里夹菜,“他该的,谁让他不学点好,有本事让我去捞人,就活该受这点罪。再说,你今天把东西搬到校门口,手臂肯定酸痛。”
从女生宿舍到校门口,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做不到的,我是厚脸皮借了超市的推车,把几大箱的东西推到校门口。
隐隐间是有一点酸痛。
“捞?”不过更令我注意的是这个,“你弟怎么了?”
方雅提起这事就眼神冷冷地瞅赵忠骞一眼,赵忠骞刚放下东西,脚底摸了油似地跑。
方雅说这个没三毛靠谱的弟,被扫黄的警察叔叔请到局里喝茶。
“我靠,”我一下跳起来,“他去…”
“没有,”方雅打断了我后面两个字,“他给人仙人跳了,红口白牙的,竟然还解释不清。”
事情的起因是赵忠骞去酒店里找他国内的狐朋狗友,结果撞上了给有心之人下的仙人跳,有心之人将错就错,赖上赵忠骞,赵忠骞这孩子人傻钱多,掏钱要把事给了解,扫黄的警察破门而入,一看好家伙,多人运动。
我说:“所以你昨天晚上是去捞他了?”
方雅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昨天忙碌了一天彩排的方雅,大晚上坐在警局看自己不争气的弟弟。我心安地坐下,吃方雅给我夹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