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卡从雪中缓缓支起身体。看着勉强还能活动的手,叹了口气。
这里实在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更别说看清附近。
靠阴影带来的,对黑暗的亲和性,普拉卡一会才恢复了视野。
只见一搓紫发在不远处,十分抢眼。
普拉卡走过去,那果然是被埋在雪下的提丰。
她已经昏了过去,血从她的头上缓缓渗出,流了一脸。
“喂?醒醒!”普拉卡拍了拍她,道。
看了看周围,普拉卡觉得不能在此处多做停留,于是将提丰背了起来,走向了一个不大的岩窟。
这岩窟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下面能容纳几个人,足够他们两避难了。
此时,只觉一阵寒风吹过,雪花开始缓缓落下。
随后,萧杀的风暴涌了过来。
这冰风让普拉卡一阵哆嗦,也让地上的提丰醒了过来。
醒来了提丰立刻拿起了弓,警惕地左顾右盼,直到看清普拉卡的背影,才松了口气。
“做噩梦了,嗯?”普拉卡回过头,坐了下来,
“嗯……”提丰坐好,看着自己的手,“我经常会在梦里狩猎它。
“……邪魔?”
“按照你们来说,确实是那样。”提丰点点头,又道,“但有时并不完全是诅咒,它会给我某种启示。”
“就像那些预言一样?”普拉卡挑眉道,“你们萨米真是神奇。”
“现在是什么情况?”提丰打起了精神,问道。
“我们被袭击了,看这鬼天气,最近是别想过聚居地去了。”
“那颗炮弹,应该是乌萨斯的军舰,它们过来了,发起了攻击。
“不过,就算是高速战舰,想要穿过这片树林需要的时间也会很长,应该需要到白天才能进入能够火力覆盖老树的范围。
“攻击我们的是远射炮,而且已经不剩多少动能了。
“但只要一到白天……”
普拉卡没说结果,只是摇了摇头。
失落的氛围很快在二人之间传开,即使是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的普拉卡,心中也不由得一阵绞痛。
“是摸着风雪回去,还是等雪停再走,我听你的。”普拉卡看了看她。
“……如果是你,你会……”
“轰!”
远处再度传来一声炮轰声,这声音在风雪中变得飘渺,却在两人的耳朵里震耳欲聋。
“你会怎么做?
“我……我是一名猎人,但我觉得你不止是一名猎人,你对他们的了解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提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普拉卡,但他只是转身,向着炮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他的脑子中顿时冒出一个疯子一般的想法。
“我……呵呵,我的选择愚蠢,鲁莽,不自量力。
“但是,我觉得这是最快的方法。”
没等提丰回答,他在积雪的地面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
“我大概估算,乌萨斯至少有一艘军舰是在这个地方。”
他在那地方画了个X。
“它现在是我们唯一能够定位到的标志性建筑,并且他们只要继续攻击,我就可以一直定位。”
“这太冒险了,这种天气,我们两个人,登上那种……战争机器?”
“不……只有我。
“我来去结果它,你去找回家的路。”
普拉卡面朝外面,说出这段话。
提丰的表情变成难以置信。
“你疯了吗?
“自己一个人登上一艘军舰?那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引爆他们的弹药库,让他们的整个方阵全部下地狱。”
“那你呢?”
“……我会尽力。”
提丰沉默了一会,道:“不行,无论怎么想,都太危险了。”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更加危险!很快远射炮就会调整好弹道,将你们的老树轰开一个洞!
“那时候,在树屋避难的人也不能幸免于难!
“聚居地里的人……他们因为我……
“都死了……
“佐伊,米兰,村子里的人,
“自从卷入这个破事以后,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普拉卡的内心某个开关似乎被触动了,他少有地大吼道。
随后,他一拳锤在岩壁上,道:“已经够了……
“如果我能成功,那么,所有人都能得救……”
“那……那你不成功怎么办?”提丰面露难色。
“放心吧,我就算死,也会跟那些家伙爆了,你们聚居地绝对有时间撤离……”
“放心?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提丰喊道。
“不是这个是哪个?我们没认识多久,小姐,你没必要装成这样,我也不会好受多少……
“我就算死了,你的世界照样会继续转动,那些灾异就让乌萨斯解决,反正他们会拿着我的尸体,用同样的方法去做……
普拉卡话没说完,提丰就快步走上来一吧抓住了他的领子。
普拉卡低头望向这个比自己矮一截的女孩。
才发现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豆大的泪滴从她的眼中流了下来。
“你觉得……我们的帮助,我们互相救命的……并肩作战的那些时光……
“都是,都是演戏?都是互相利用?!!”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普拉卡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推了一把。
他踉跄了几步,刚想说什么,又沉默下来,道:“对不起……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想看到再多的人死去,你也不想。”
“……你的方法,能活着回来吗?”提丰带着哭腔,担心问道。
“我觉得可以,至少,我的计划内,还是有脱出方法的。”
“只是……我觉得,异族对我的追寻不会就此停止,他们肯定有更多的办法和乌萨斯争夺我,
“到时候,聚居地需要你。
“我刚刚说的话,也是为了稳住你们……但没想到起了反效果。”
普拉卡深深叹了口气,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提丰看着他,道:“我总是能在那些灾异身上,感到一种气息。
“一头角兽,就算失去了记忆,也能通过本能认出,谁是杀死了他亲人的人……
“我对那些灾异,就是这种感觉。
“但今天,我看到异族的标志时,那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仿佛要将我的记忆唤醒。
“我,我追踪,我狩猎,我复仇了无数次。
“却都没有今天这么明晰……
“恐怕,我的父母就是死于他们之手,但如果,我不断地追寻真相,不断地向着他们前进,复仇……我想向他们证明,我才是猎人,
“终有一天,我会倒在雪地里,倒在无人能够踏足的荒野之中。
“如果到了那个时刻,你会成为把我背回来的同伴吗?”
没有等待普拉卡的思考,她立刻道:“我希望你你成为。
“你一次次挡在我的身前,一次次将我从那些灾异中解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在这么想。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我们的同伴。
“所以,我希望你活着回来。”
普拉卡低下头去,靠着岩壁,面朝外面。
“……感谢你的信任。
“我会回来的,你去找一个乌军的对讲机,我会用那个联系你们。”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岩窟。
他的脸上,挂着一副似哭非哭的表情,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