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托斯很难堪。
他身上刻印的契约,来自古老与荣耀之王[奈加尔],那位唯一把真名显露于世的神明。暂且不提这卷契约所带来的好处,而只提代价——
其一,当应答任何委托,在没有受到[许可]之前,都需要专注于这件事情。若有半点不敬,则应受断骨之刑。而惩罚的程度,由[奈加尔]自身判断。
而他在半个月前,应答了来自[白之王]的委托。那便是在这茫茫荒野,寻找一件东西。
这件东西很重要,重要到[白之王]提前就给予了他足够的报酬……乃至他可以付出生命的报酬。以及这在[天灾]中也可以行走的护盾。
那是白王的权柄之一,象征着守护之心与骑士之道。而除了保护萨尔托斯之外,还可以额外分享给他人。
几个小时之前,在荒乱的风雨里,萨尔托斯临危不动,利用他自身的高视力看见了在雨里奔跑的林语束。他完全[看]到了,那如此明显的气息,如同黑夜里的一团火光,又是那样坚强。
那正是[白之王]的气息,那是白王阁下的使徒!可普通的使徒怎会深入这苦难与嘶吼的土地,来到蛮荒之野,并且还做出如此不耻之事?
不管如何,既然[护盾]存在,白王的视线也就已经投射而下,时刻存在于他的头顶。虽然这会触犯[奈加尔]的契约,而且白王同样没有给出指示,但自己也不应…坐视不管。
毕竟每一位使徒,都是[神]的宝贵财富。
然而——这也是令萨尔托斯恼火的地方,他在救下这个疯子之后,正忍着痛把自己的骨头修好,却居然发现那家伙身上的气息…直接消失了?
而且他自己还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跟着自己扯谎玩?!
在大陆之上,只有[使徒]才会有来自[神]的气息,然而有一位神明的使徒,可以跨越气息的障碍,把自己伪装成其他神的使徒。
那便是掌握着[悖论]权柄的[诡先生]。然而[诡先生]与[白之王]经年交好,祂们的神战据说已经上千年没有再打响,使徒之间也相当和睦。
是的,经常会看见两位神明的使徒在王都的酒馆里碰面,在餐桌上点两三盘小菜开始喝酒,而且乘兴而归。这对于其他神明的使徒间……好吧,没有打架已是很不错。
但是,又出现另一个问题——[诡先生]的使徒,如果要到达伪装自身气息的境界……那得是很高的级别了。高到完全没有必要戏弄自己,乃至装傻的程度。
不过,也就是没有必要而已。萨尔托斯知道,那位先生本人虽相当温和,然而性格也颇为古怪,连带着使徒的崇拜跟着一块古怪。这种事情的发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也就是说……也许刚刚发生的事情,是一场[玩弄]。好吧,亦或者某个[契约]的条件或代价。
不过既然自己的身上有来自白王的护盾,这位使徒就不可能伤害自己,除非诡先生想要立刻爆发神战,但那是不可能的。
而护盾同样接纳了他则意味着……
——白王已看见了,并且默许了这次[玩弄]。也对,祂是仁慈的,每周都有一次休息日就是祂的提倡。算下来,自己已经强制工作了……半个月?
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并不是白王权柄的体现,而那多么强大的守护护盾也只能抵挡有关于神秘的力量。
然而古老的种族在黄沙里埋葬,那是瑰丽,是无尽,是冒险者歌颂的宝藏;也可以是任何人的最后坟墓。
他……一直很劳累啊。
所以……某种程度上,背着这个人从雨里穿过,乃至和他对话,看他在天灾里像个疯子一样跳来跳去,他居然还真的……算是在休息。
所以这就是给自己的“补偿”,一次不会触犯[奈加尔]契约的小憩,一次会让自己心情变差的[玩弄],不如让他继续前进!
“#优雅的家乡话#!”萨尔托斯感觉到有点不爽,但也没有多无奈了。他本来也没想抱怨。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法干预两位神的想法,甚至……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已经足够费劲了。
“咔擦!”他的骨头发出咔咔响声与清脆,那是愈合的美妙声音。没错,他的身上已经断了一两根骨头,那是违反[奈加尔]契约的体现。
没有收到雇主的任何消息,就亲自救了人。这大概也是一种不敬的体现,对他的任务没有半点好处。
不过虽然骨头断裂,但却全是肋骨。于他而言的话,算是不痛不痒,很快就可以修好。也算是一个警告?
不过违反和那位大人的约定,却只有这么点惩罚……他大概,已经得到[许可]了。
可以——休息一会的许可。
但他还是很恼火,这种恼火是说不出名字来的,像是别人打了你一拳,但是然而不痛,你也没办法打回去!总之感觉就是很难受。
“……不可知的仪式,还是契约代价?总之,你的玩弄到此结束了,这位使徒先生。”
萨尔托斯如此开口。其实他完全可以扭头就走,然而既然已经受过惩罚了,不如给自己多留点“休息时间”,他也想把这位疯子的面具扯下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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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此刻林语束心里却是在怒吼,这家伙是不是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要怎么才可以调回来。误会这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啊自己怎么不知道!
怪了,林语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心里也有一股冲动,是那种想要揭竿而起,与此同时高喊一声“确实,我就是在玩弄你,我就是你说的使徒!”的那种快感。
谜语人给老子滚啊!
然而这是万万不能的,毕竟这是位大佬,也许翻手云覆手雨。在游戏里那就是引导NPC,不但没法攻击而且幕后里面超级强,一只手随便打精英怪。
“……我,好像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失忆了大佬……”林语束苦声说道,甚至连大佬这个词都已经叫上了。
还不说?萨尔托斯沉默。
“你…还不打算承认么?”
“我承认什么啊™的!”林语束有泪也想流啊,可惜压根流不出来,只好完全情绪饱满的跟他讲。
“……我…真不是那个什么使徒啊!”
萨尔托斯深深的看了他几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张开嘴唇,还想说点什么,然而最后却都闭上了。
他怎么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点像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活过如此多年,眼力自己是相信的。[诡先生]的使徒,貌似也很难拥有改变面部表情,以及扭转人心的力量……
算了,荒野上什么事都完全可能发生。但神秘学上的事情,还用不着萨尔托斯来这么操心!他知道,在进入某个不可逃脱的地方前……
——[白之王],都会利用这面护盾,隐秘的看着自己,想逃脱…除了死亡,也根本别无他法。
所以啊,白王…您现在在看着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这位[诡先生]的使徒已经彻底疯了?考虑到那位先生的古怪性格,也许……
“……算了。”他脸上表情变换,过去了很久,久到林语束刚想插话之时,已然长叹一声,“那你……便在这片天灾云里自生自灭吧。”
看来……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发生什么事情了,白王…这也是您所预见的吗,那么这件事的背后,又是怎样的可笑故事?
他不想知道,并且觉得糟糕至极,于是缓缓转过身迈开脚步。
而林语束……
啊,不要啊大佬你带我走啊!!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吓出灵魂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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