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拈花听雨,眉眼几许愁。
……
雨是贬谪人间的精灵,叽叽喳喳地吵着人间。
丘陵自藏雨林一役后,确信听雨是件雅事了。他喜欢靠在栏杆上,拈落花,听落雨。
不过今日的他可难再生起这种闲情雅致了。账本校对,人员管理,统筹安排……一切都需要他来亲自经手了,而能替他分忧的黄石,被他以“沿途多坎坷”在昨日便提早打发走了。
丘陵深深感到“术业有专攻”的正确性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后一日了。
丘陵这样安慰自己道。
……
雨过天晴云破出处,是战争前夕的宁静。
丘陵踏空于京畿之上,号令“地险”众人。数十万之众,倾巢而出,如天兵降世,丘陵俯瞰众人,李牧立于一侧。
“最后一日了。”
“是。”
“我想让杨树看看我的威风。”
“事毕后,我们再去藏雨林走一遭?”
“也可,不过下面的人急着要看我先耍威风了。”
李牧只是笑,又往边上捎了捎。
于是丘陵振臂一呼,高声道。
“各位弟兄们,今日天公作美,正是攻城拔寨,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之时。此事若成,你我皆受朝廷所庇且不受朝廷所拘。远胜江湖侠匪之流,可比真龙天子之类。因战而伤者,赏银一两;因战而亡,赏银百两且家族世受庇护。愿诸位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武运昌隆!”
李牧望着丘陵意气风发的样子,小声感叹道:“老大终究不过少年郎,还想耍威风。”转而又念叨:“不过,这才好啊。人生得意不过少年郎。也正应如此,他才不想当什么的皇帝吧。”
丘陵喊完最后一声“出发”后,便向李牧而来。
“我刚刚想到了半句诗。”李牧缓声说。
“若是夸我的,就说来听听。”
“正年少归来,风流如画。”
丘陵反复咀嚼了几遍,咧嘴笑到:“少来,又想说我仗着年少不管事是吧。”
李牧也笑,“哪会。”
谈笑之间,已至皇宫外墙。武道之世,皇宫的外墙颇怪异。本该是寻常男子便可攀上的苑林围墙,却修筑成十丈之高,廿尺之宽。好比边界之城墙,森严而肃杀。
“皇宫近日聘了位新高手,我去与他对峙。”丘陵奔袭而去。
李牧待丘陵离去后,抬高声调道:“弟兄们,大富大贵就看今日了!冲啊!”
不需要文雅的辞藻来激昂,最简单的金钱和兄弟义气才是勾连众人的法器。
李牧深刻知道这一点。
并不是所有武者都能踏空而行,所以破开皇宫外墙的大门才是重中之重。
御林军反应可谓标准严明,在外墙之上轻而易举与围攻的“地险”军对仗起来。
李牧随行指挥,并时常出手援助。御林军则引火,扔石,放羽箭,时有皇家高手引动气旋。
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其中吼声震天,血流成河不足为外人道。
……
丘陵其实心有疑惑,“地险”军浩浩荡荡入京城,竟无人阻拦。直到皇宫外墙,才有御林军姗姗而至,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他潇潇落步于皇城之内,控气以观八方。
“各处皆不见人。惟余金銮殿外有人迹。”
丘陵一跃即至,顿感杀意无穷。
金銮殿外,中部石砖金灿灿的,如波纹向外延展三丈,构成了天然的战斗台。只有一个身披黑袍,脸挂面具的人立于其中,有几绺白发从黑袍溜出。眸子倒是怪异,红澄澄的如火,黑黢黢的如珠,让人辨不清明。
“这位就是‘地险’的老大,天下至强者——丘陵先生吧。”那人用几近沙哑的声音开口。
“不过世人之谬赞。倒是这位先生认得我这等后生,丘某确认不得先生。却令丘某自惭形愧了。”丘陵淡淡道,由落地行走又改为了略略踏空。
“籍籍无名之辈罢了,哪有名字可言。”
说罢,便轰拳而来。丘陵感知气力,惊觉这人与自己不分高下。于是以肘而顶,并借力退后,飞掠而上。
那人也不追,就地而坐。
早在刚落地之前,丘陵便在附近感受到了不止一道气息,但皆不及自己,这才缓缓而就。
可落地以后,丘陵才发现没有感知到面前黑袍人的气息,本以为只是隐蔽的好手。但仍旧藏了个心眼,腾空随时可走,却没想到那人不在自己之下。若在慢些,恐怕就会被围杀在此了。
丘陵有些郁闷,平日里全仗一身气力,也无武具暗器傍身,哪曾想过今日。
丘陵正在思考着呢,就见一人持刀劈下。
看来是皇家与黑袍人并没有上下级关系,有人妄图抢功劳呢。这倒便宜了丘陵,他连转面前气旋,一手调动内劲向手腕拍去,一手趁机抢夺那人的刀,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其缴械,然后将其拍晕在地。
有了武器,便是如虎添翼。
丘陵自得而落。脚尖触地的瞬间,三人围攻而来,似结成阵法盘。他拍起一掌,只觉浑若一体之厚重。而三人齐攻,又有裹挟江河之势。他向上一跃,避开了三人合击。然后挥下一刀。
刀势雄厚,三人却不惧,合气于中,共同推出,竟把刀势破开。破开后,丘陵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丘陵那一刀只是虚招,并未加注多少内劲。而他本人则借助这一虚招,退到了三丈之外。
三人争相袭来。丘陵汇聚气力,将内劲集于刀上,不作防御地向中间之人劈去一刀,大有玉石俱焚之态。
中间那人看势不对,竟起了贪生之念,向后方撤去,阵法不攻自破。丘陵趁势转劈为挥,同时向左右二人挥去。
二人哪是对手,勉强承受了一会后,便重伤飞出。余下那人更为狼狈,被丘陵远远地劈了一刀,便倒地不起。
丘陵望向圆形中央的黑袍人,看到了他身边有两个被剑刺死的人,剑痕极深,可见肋骨,剑痕宽大,血涌而出。
那人似乎看出了丘陵的疑惑,淡淡道:“算上这两个,一共六个皇家供奉,都是用来消耗你的。方便我讲你迅速战胜。不过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黑袍人虽是这样解释,但更加重了丘陵的疑虑。
若只为除我,不必如此。这人是想干嘛?
这边的丘陵思结千转,想要分辨个子丑寅卯。那边的黑袍人却淡然坐下,脱下黑袍,白发长长露出,身边挂着个酒囊。取下酒囊,抿了口酒,道:“我说了,只是来公平打一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