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对所有人温柔,但我已经决定这温柔是廉价的。
面对诉说完自己的一切的八田
我说出了那句话
“我无法救你”
我盯着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她忍着悲痛露出笑容
故作轻松回应
“我知道”
是啊,她自己最为清楚。
抬头,夜晚在繁华都市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暗淡,或许不是乌云遮住了星光。
“你要走了吗”
八田轻声问道
“是啊”
“你怨恨我吗”
平静的声音
我思考着,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要说怨恨,可能喜欢更胜一筹”
八田深邃幽静的褐色瞳孔中掀起了微小的涟漪,她不自觉的笑了
“我也是”
她把手伸进衣服内侧,掏出了那张我曾经见过的黑卡
“这个给你”
“给我这个干吗”
“你不是已经没工作了吗”
我并没有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这种无趣的问题
“好吧,我暂时收下了”
触碰到她
她的手显得有些颤抖和冰凉,或许应该握住那只手。
不,现在的我没有资格。
八田收回手,仍然站在原地。
“我想再说会话,可以吗”
微弱无助的声音令我无法现在独自丢下她
“啊,可以”
*
当枪口对准我的那一刻,八田在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枪响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我的死亡,但是,枪口对准的方向不是我。
那并不是什么好意的威慑,而是我强行改变了枪口的方向。
几乎是刹那间,夺枪,反击,使敌人丧失意识,行云流水。
惊魂未定的八田见我一脸平静的走回她的身边,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那么厉害”
八田并没有注意到我刚才离歹徒的距离绝非是厉害可以解释的,她还没有察觉到我的特异性。
“以前练过一些”
“那可不是练过一些啊”
为了防止追问下去,我开始转移话题
“可以说说了吗”
八田知道我在问什么,可能是由于太过于惊恐而表现的异常兴奋。
“我知道了”
现在事情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情况,并且也不可能只派一个人过来。
我们来到了那个天台。我在等待八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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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记事起,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周围人对待我的态度不一样。
平常和我最亲近的是我的奶妈,她就好像我真正的母亲一样宠溺着我,所以一般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我都会和奶妈交谈。
我并没有上幼儿园,而是在家里完成了教育,所以在面临即将升入的小学我怀着忐忑而又期盼的心情,奶妈告诉我上学之后就能交到好朋友,我开始幻想着我踏入教室周围的同龄人和我搭话。
开学的那天是家里的佣人陪同我去的,奶妈并没有来,她因为家里的情况对我说要暂时辞停一段时间,尽管心中有些不舍得我还是没有任性。这天是初春,天气清凉,我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教室,班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有在害怕的,有在积极谈话的,有在座位上老实坐着东看西看的。有人发现了我进教室,也只不过是稍微撇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第一天并没有上课,老师发了课本,大部分的时间用于自我介绍上面,介绍是按着座位顺序开展的,我前面的人一个个上去,我知道快轮到我了。我在心里从昨天就熟练过无数次的自我介绍并没有按我的理想发挥出来,不过也没有出糗。对于平安度过我感到安心。
班里已经开始有人逐渐熟络起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我也想加入某个小团伙可实在鼓不起勇气。
第一天,没有和任何人搭话,我想着明天一定能够交到朋友跟随着佣人返回了家中。
吃饭的时候并没有人,硕大的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父母却不在这里。我是被放在分家养育的大小姐,周围的人也都对我很好。
连续几天我都没找到搭话的机会,我想着先把学习搞好,不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我都在看书,这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够取得年级第一父母会不会来看我。每次放学我都会故意装作收拾书包的样子拖延一下时间,我盼望着有人能和我搭话。
某天的下午,我在读书馆正准备着备考,善波千纱向我搭话了。我所知道的她在班里有很多朋友,应该说是处在中心地带的那一类人。
千纱嬉笑着小声对我说:“能教我学习吗”
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交别人学习的能力,但我想这是我踏出学校生涯的第一部,我答应了下来。
这是我们关系的开始,千纱在末考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我们开始了一起回家,我并没有融入到千纱的朋友圈子里面,只不过只有我们两人的关系还在循序渐进。
千纱有时会向我倒倒苦水,我也会把自己的烦闷说给她听。我知道没有办法改变,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积压在自己心中的怒火。
这样的她有一天却自杀了,是不是自杀其实我是不知道的,我并没有去死亡的现场,新闻的报道也极其模糊。可我无法想象平常开朗有很多朋友的她自杀的理由。如果有为何不告诉我。在她自杀后的两天后,班里这件话题便成了禁忌。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上学,班里的欢乐气氛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所减弱,仿佛千纱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原本属于千纱的课桌里面的物品已经被她的亲人带走了,她的课桌也变成了其他人的。
我有一种强烈的丧失感,一直熟悉的谈话对象消失了,这比奶妈的离去更加空虚。
时间一如既往的流淌。
突然有一天,我有幸被告知可以和父母相见,我因此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我早早起床,明明昼夜未眠却丝毫感觉不到不到疲倦,父母的在我心里的重量可能就是如此之大。佣人们为我穿上高贵的礼服,卷起头发戴上发卡,穿着并不习惯的高跟鞋。镜子中的我美极了,甚至有些陌生。
坐上车,我感觉到灰姑娘乘坐白马车的喜悦,明明并不是去见王子。
一下车,我急切的搜寻着我的父母,我本以为他们回来接我的。周围从各个豪车上下来的名门贵族都穿着极为艳丽昂贵的礼服,我看到一对父母牵着他那可爱的女儿有说有笑的进场,心中难免有些落寞。我打起精神,父母一定还在里面等我的到来,一定是因为我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导致无法出来见我。
我再一次寻找着,宴会的人很多,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有驻足互相交谈的:有正在品味美食的:有不知所措的。
待人群不再涌入的时候,舞台上传来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中年男子穿着西服,留着精干的头发。不知为何,明明未曾相见,我却很熟悉,心悸,不断跳动的心脏提醒我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我恨不得立刻扑倒他的怀里,我忍着冲出去的欲望,期待着接下来的重逢,对我来说是初次相见。我控制不住嘴角的翘起。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那是有些傻傻的笑。
晚会持续到很晚,我一直在找时机找父亲搭话,事情进展并不顺利。父亲的周围总是源源不绝的有人攀谈。终于,来参加晚会的成员陆续离开,只有一名女性还在父亲一侧。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和我拥有一样的发色,神态也有些神似。她可能就是我的母亲。
我鼓起勇气迈出步伐,在他们面前站定。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噎,像鱼儿呼水一样张着嘴却无法发出明确的声音。父亲对于来到他面前的孩子有些好奇,在从上到下大量我一番后开口说:“来的有些晚啊,八田”
没想到父亲竟然认得出我,按耐住雀跃的心情。我展现出至今为止努力学习的礼仪道歉
“对不起,父亲,我一直在观望插话的时机”
“晚会已经结束,你也早点回去吧”
粗狂却不失威严的嗓音传入我的耳内,简简单单的话语打碎了我想要说什么的冲动。一旁的母亲只是用苦涩悔恨的表情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父亲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母亲紧随其去,我并没有看漏在离别的时候母亲眼神中对我的恨意。
父亲和母亲并没有责骂我,为何心如刀割,我忍着那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逃回了车中。
车外风景一直在变幻,司机尽职尽责的做着本职工作,明明外界车水马龙,我却感受到如深海一般沉重到无法呼吸的寂寞。
有些委屈,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泪并没有倾泻而出,只是在眼里打转。我不能展现出懦弱,就算我哭到天昏地暗也不会有人来安慰我,无意义。
我也曾再见过几次父母,每次都只是远远的观望,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我还是独自一人学习,独自一人吃饭,独自一人入睡。有时候我也会睡不着,我就会把奶妈曾经给我读过的童话故事拿出来看看。如今,就算我一个人也能看懂了。
一个小女儿因为贪玩触怒了一位邪恶的巫婆,巫婆为了报复她,把她变成了一个又丑又胖的肥猪,小女孩很害怕回到家父母不认识自己,躲到森林里不敢出来。父母见自己的女儿久久没有回家,出门寻找,他们看到了丑陋的由女儿变成肥猪。小女儿惊吓的想要逃跑,听见父母呼喊自己名字。父母认出了小女孩,他们拿着很多贡品请求巫婆的原谅,小女孩最后变回来了。她问父母是怎么样认出她的,父母说:“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最后父母和女儿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
要开办生日宴。听佣人说,不知道是谁的生日,不过我也可以去参加。想着可以再次见到父母,我拿出已经画了很久的全家福,心里期盼父母能够夸奖夸奖我。
画掉在了地上,重响回荡在我耳边。有个不知名的生物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比不上眼前那个小家伙的一颦一簇。父母的视线被他紧紧吸引着,那是从未对我展现过的,温柔的神情。
为什么不是我,要是那家伙不在就好了。回过神来我对自己产生的想法感到恐惧。身体内感觉所有脏器都被缠紧,我抱膝蹲下,冷汗直流,视野一黑,原来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当再次睁眼看到的是陌生纯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我正躺在病床上。仅仅是一瞬间,父母会不会来看我,我这样想了。但是直到出院为止,我能见到的只有医生护士。
还有佣人。我不喜欢他们,那种带着怜悯眼神看着我,真是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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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讨厌。
这样的我竟然还有人喜欢,真的是
“真的是,为什么不能早点遇到你”
婴儿般的啼哭,不顾一切的哭了,一心一意的哭着,张大嘴哭喊着,狼狈,我这样想。
“不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