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万院长和这些祸夜者们，对琉璃的进攻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在那庞大躯体冲击过来的时候，琉璃再一次地将它从中间斩开，表情冷漠地看着被一分为二的斯特万院长再次倒下，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琉璃几乎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斯特万院长本体所在的位置。
坐在建筑顶上的平台上，耀文咬着大拇指，眉头紧皱，他一边观望着战场中的状况，一边在仔细思考着。
和琉璃不一样，他对祸夜者啊祸夜现象这一类东西都是刚刚接触，显然没有琉璃了解得多，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找出祸夜现象的核心，也就是斯特万院长的本体所在。
尽管现在的琉璃显得依然那么游刃有余，但是如果到白天双方还在战斗的话，显然所造成的影响就不只是现在这样了。
坦白说，以目前双方的战斗规模来说，耀文觉得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也许早就被发现了吧，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前来确认。
“不不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琉璃能够压制着斯特万院长和它手底下的祸夜者们，但是没办法彻底消灭的话就无济于事，琉璃之前也摧毁过这整个医院的建筑，也没有什么作用，这说明斯特万院长的本体，万恶的根源不在这些建筑内。
耀文猜想，琉璃应该也在思考院长本体的位置，而且应该快有眉目了。
会在哪里呢。
“不，不对。”耀文微微眯起眼睛，从战场那吹奏起来的暴风让他的眼眸不得不闭起来，变得看不清斯特万院长和琉璃之间的战况。
呢喃自语着，耀文忽然抬起头。
斯特万院长的本体在哪里，那不是一开始就显露出的事实吗。
警方找到了斯特万院长，然后把他的遗体带走了，之后应该会有法医解剖的流程，在那之后就会火化吧。
那么，现在的祸夜现象内部，作为核心所存在的斯特万院长，它的本体又是什么呢？
情报中没有被提及的，斯特万院长进行药品实验的地方，一定要足够巨大，容纳得了被他抓进来的病患们。
还有在那之后，在祸夜现象形成后，被斯特万院长吞噬了存在，消失在人们记忆中的受害者们，例如前原瑞穗的那些朋友，他们的遗体会在哪里？
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他和琉璃已经检查过那个灵安室了，不过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但是那只是个很小的灵安室而已，理所当然地不可能找到那么大量的遗骸。
所以，还有一个可能性。
“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能够容纳这么多的遗骸……”
耀文仰头，和场中也想到了这点的琉璃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在地下！”
琉璃叹了口气，露出苦恼的表情：“早就该想到这点了啦，却因为先前去过地下的灵安室，确认过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潜意识地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我怎么变得越来越笨了啊。”
——不管那么多了。
青鸟小姐浑身的火焰沸腾了起来，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汹涌而起的能量波动而变得扭曲起来，她伸出右手，将手掌张开按在了医院那因为战斗过后而遍布裂痕，一片荒芜的地面。
“灵炎放射！”
感受不到温度的火舌从少女的手掌心冒出，朝着地表下面蔓延，分裂开来的火焰渗透进了医院下方深处。
“轰隆！”
紧接着下一秒，剧烈的震动中，璀璨如烟火的青色光芒从被掀起的地表下闪耀起来，地面像是硬生生被撕扯开来一样，碎屑纷飞，水青色的火球在将大片的地表融化后冲上天际，最后在惊雷般的爆炸声中变成一小团蘑菇云，将血色的月牙都遮蔽住了。
“呜哇，这也太夸张了，”差点被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掀飞，耀文抱紧了身旁的柱子，稳定了一下身体的重心，怔怔地看着天空中的那团蘑菇云，“你管这个叫做幽灵？这爆炸的威力你说是好几颗空对地导弹一起炸了我都信。”
像是被轰炸过后的地面，粉碎的地表下方则是不出所料地露出了白色墙体的地下实验室的景象，宛若真正的监狱，就这么不为人知地存在于恒光医院的地下，直到最后也没有被发现。
冒着浓烟，琉璃站在还没有碎掉的地面边缘，朝着地下前倾着身子，沉默地看着地下的景象。
在黑夜里，实验室里遍地都躺着骸骨。
没有人使用后，整个地下实验室都变得乱七八糟缺乏打理，在爆炸过后这番景象就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横七竖八的骸骨交错在一起，只能让人感觉到悲哀。
耀文也看见了这一幕，只是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沉浸进去。
琉璃用出了之前的那招灵炎放射后，引起了这么大范围的爆炸，但看上去却是一副没有消耗什么力气的样子，她一语不发地看着站在眼前这个大坑边缘的斯特万院长。
举起一只手，指尖上点起一团小火焰，将这足以称得上娇小的火苗朝着地下实验室里丢了下去，一瞬间，火焰开始燃烧起来，那些骸骨也在这个火势当中慢慢被烧成了灰。
“请你们安睡吧。”
现在，就连耀文也能看得出来，祸夜现象「噬人魔窟-废弃病栋」本身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医院忽然变得寂静下来。
斯特万院长，琉璃，耀文谁都没有说话。
事件已经到了尾声了。
“耀文，”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寂静的，是琉璃，“我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闭上眼睛。”
“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原本的样子，我生气时候的样子……一定会吓到你。”
耀文摇了摇头：“我拒绝。”
“……”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琉璃，我都想用这双能够看见能量体的眼睛，亲眼去见证。”
于是，被以这种理由拒绝了请求的幽灵少女只好苦笑着飘向斯特万院长：“真是输给你了。”
“澄音之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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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YO这款聊天软件的社区上流传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存在的古老都市传说，不只是HAYO，很多门户网站以及社交平台上都有关于这个都市传说的传言。
它的名字众说纷坛，但是在HAYO百科里被记录的名字是「无人自奏的钢琴怨灵」。
起源已经无从考究，只知道是会偶尔会出现在城市里任何一个地方的钢琴。
这架钢琴和配套的椅子会庞若无人地摆放在路边，白天的时候就算有人因为好奇心过去碰，甚至坐到椅子弹奏曲子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一到夜里，它就会自己演奏起来，钢琴键会自动地弹奏出一首婉转哀伤的钢琴曲。
就好像有某种存在，坐在那架被诅咒的钢琴前弹奏着曲子。
而据说，听到这首曲子的人，就会被钢琴原本的主人以残忍地方式处刑。
传言中提到，这架被诅咒的钢琴，原本的主人是一位出生于音乐世家的天才少女，因为意外横死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为了诉说不公而一直在弹奏着诅咒一切的音乐。
如果被她抓住，就会被塞进钢琴里面挤压成一团，然后就这样在钢琴里继续听着那个音乐，感受着血液从粉碎的躯体里涌出，顺着琴键的空隙流下来。
引发小范围恐慌的，是真的有数张疑似被诅咒的钢琴的照片上传到了社交平台上，无一例外都是在黑夜里，不知为何摆放在无人的街道边或者某个不知名空地上。
那些照片虽然本身并不恐怖，但是和这个都市传说结合起来，就不免给人一种诡异到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现在，耀文可以非常自信地断定，那些被传得煞有其事的钢琴照片全是伪造的，因为真正的那架钢琴，现在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根本和照片里的不一样嘛。”
那是完全配得上怪谈之名的钢琴，荒谬地飘浮在大坑上方的半空之中，被青色花纹点缀着的黑色亮光外壳之下，包裹着一架散发着阴森氛围的三角钢琴。
不过，钢琴本身散发着优雅感的外观也透露着一股高贵的气息，这样两相结合，反而有种孕育于黑暗之中的美感。
在钢琴前方，一把同样风格的椅子同样不受引力影响地摆放在半空之中，而那位幽灵少女，十三院琉璃就坐在椅子上。
那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穿着黑色水手裙，总是露出清冷浅笑，表现得善解人意的少女了。
显露出自己真正的姿态，以端正的坐姿坐在钢琴前面，身上穿着本来应该尽显优雅的华丽长裙，现在却被鲜血染成暗红色，同样红色的高跟鞋则踩在钢琴的踏板上，双手以优美的姿势轻轻放在琴键之上，看上去已经做好了进行一场盛大音乐演出的准备。
——如果忽略掉少女此刻空无一物的深邃眼眶，和身体四肢上宛若断裂后被针线重新缝合后的痕迹的话。
从少女眼眶里流淌下的血液，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留下了暗红的痕迹，让耀文不由自主地感到悲伤。
他仿佛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失去双眸的痛楚，因此伸手抓紧了自己的胸膛。
“Final Ignition/最终解放。”
“开始悲鸣吧，极刑槛曲。”
合上了空洞的眼眶，用残酷的语气，说出演奏前最后的宣判，琉璃的双手按下了琴键。
有如雨点坠落一般的琴音响起，连成了一首宁静哀伤的钢琴曲，耀文只感觉之前一切的心情都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内心空荡荡的失落感。
这是只有听见琉璃所演奏的琴音，才能体会到的情感。
三角钢琴的顶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动地撑开，本应该是弦列与弦轴安放的地方，却被异物所挤满。
那是许多惨白的女性手臂，纤细而又扭曲，从钢琴内部的最深处涌出，伴随着琉璃的演奏渐入佳境，更加狂乱悲戚的琴音之中，这些惨白手臂犹如拥有自主意识一般，朝着呆愣在原地的斯特万院长伸了过去，在斯特万院长来不及反抗的瞬间里。
毫无逻辑存在的手臂们，强行抓住了斯特万院长那巨大的身躯，朝着钢琴所在的位置拖动，朝着顶盖下方的空间缩了回去。
明明斯特万院长的身躯远比这架钢琴内部的空间要大得多，但是眼前却离奇地出现了斯特万院长被拖进了三角钢琴主体内部的荒诞景象。
斯特万院长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钢琴内侧的黑暗，仿佛那是一张能够吞噬一切的巨口。
它疯狂地挣扎着，嘴里发出不成语意的咆哮，它巨大的力量作用下，有数条手臂被扯断，落在地上，断口处涌出血液——但这依然不过是徒劳的，因为更多的手臂从钢琴内的黑暗之中延伸出来，接连攀上斯特万院长壮硕的躯体。
“咔嚓。”骨骼，肌肉，类似那些东西被挤压而破碎的声音，连续地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别说去仔细分辨每一道声音到底代表着什么被压得形变，就算只是在旁边粗略地听着那阵声音，也会让心脏差点停摆。
就像是被钢琴吞了进去，不断地啃咬，残躯横飞，化为最纯粹的能量。
“不……”
“我……”
院长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朝着站在建筑平台顶端的耀文看去。
不，不对，它不是在看耀文。
在它视线的尽头，是某个曾经用它最厌恶的目光看着它的女人。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绝不要再变成被啃食殆尽的那一方。
我是斯特万·豪林，我要做支配别人的那一个，直到总有一日，把所有人掌控在手心，把所有人吞噬殆尽为止。
所以，不要那样看着我。
斯特万院长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它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以冷漠的视线看着他的荀耀文，和在耀文背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那个夕阳下的天台上，拿着那把匕首反抗它的少女，前原瑞穗，正安静地飘在耀文的身后。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那里。
——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被瑞穗的眼眸，以无悲无喜，仿佛在看着陌生人的眼神注视着，斯特万院长停止了挣扎。
——啊，又是那个眼神，那个我最讨厌的眼神，那个让我无法接受的眼神，不是在别人身上出现，而是在曾经被我杀死的你身上出现吗。
这就是我的终点了。
“我——！！！”仿佛凝聚了所有的不甘，斯特万院长留下了最后的嘶吼。
随后，就连它露在钢琴外部的上半身，连同那些扭曲的金属机械臂一起，被拖进了钢琴内部最深处的黑暗之中，发出了混乱的搅动声，在嘈杂的声音中消失不见。
落下最后一个琴音，三角钢琴的顶盖“啪”地一声关上，斯特万院长在这世界上最后存在过的痕迹，消失成了一片虚无。
淡漠地将这最后一幕烙印在脑海中，完成了自己那个要亲眼见证结尾的承诺，耀文松开了一直握紧的拳头：“你就好好品味下这股痛楚吧。”
“斯特万·豪林。最后要被吞噬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