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硬,伦蒂妮尔眼见二王女怒气十足的甩头,连同赤红色的高马尾一同荡起,她真的离动手就差一步之遥。
要不是刚刚自己激将法刺激她礼节欠妥这件事,拳头印就已经在脸上烙出来了——
也好,那就顺水推舟,看看委屈的正主苏薇娅是个什么态度!
伦蒂妮尔轻送重新倒好的茶水推送至苏薇娅面前,对方不情愿的表情既不想听自己姐姐的话,更不太想要接眼前这个赫尔曼的杯。
“该您了,苏薇娅殿下,这里是并无旁人的待客之所,身份尊贵的您大可畅所欲言。”
这句话苏薇娅的瞳孔内部浮现疑惑,赫尔曼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见面。
“什么...情况?”
赫尔曼眼底并无那深刻入骨的傲慢,但三天之前的他肆无忌惮的高傲模样和对自己的刻薄态度,完全判若两人。
苏薇娅的内心被不解的洪流冲袭,她甚至怀疑自己来的是不是赫尔曼的住所,可宅邸门口的维格里德家族刻铭又怎能作假?
在苏薇娅的记忆中,两人虽然认识,但是除去今天的会面之外,满打满算也只与他接触过三次。
与赫尔曼的第一次相见是在王宫,那时赫尔曼尚未成年,是一个有些傲慢却礼节把控有度的人,他的父亲带着他与各路官员贵族见面,根本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会令人所有人都难堪尴尬的人。
第二次则是订婚宴,维格里德家主格廉和德洛斯特帝国皇帝共同安排,意气风发的赫尔曼在德洛斯特帝国的王族共同见证结下这个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婚约,虽然两人没有成年,不过在大陆的王公贵族中再正常不过,待成年以后就会正式履行婚约。
苏薇娅毕竟是皇帝的最后一块心头肉,可不愿意将其远嫁他国作为联姻的工具,安置在一直为帝国效力的维格里德家族也可以放心许多,除了对维格里德家族有敌意的人,所有人都是带着真挚的祝福和贵重的贺礼到场。
第三次,也就是三天前的赫尔曼,似乎是将那份傲慢放大到极致,以无礼,蔑视的态度无视时势,不仅拒绝和苏薇娅的交际舞,同时奚落苏薇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软弱女孩,也配称得上皇帝之女?
这一切建立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彻头彻尾的羞辱,如果只是私下倒也不会营造风波,但那时的王宫贵族和年轻一代都在场,这就导致流言蜚语顷刻发酵,不仅仅会影响赫尔曼的名声,更会影响苏薇娅的名声。
在大多数的人眼里,发生这样的事情绝对会有特别的原因,早先预定好的婚约突生变故,很难不产生更多的疑点。
浮于表面的涟漪和下方的暗流往往有巨大的反差,无论是王宫贵族们的姿态,还是这次口头退婚的‘隐情’。
究竟是一直忠心耿耿为帝国排忧解难的维格里德家族出现问题,还是说皇帝反水,早生排挤之意。
一切未知,但是产生的效果异常致命。
而伤心欲绝的苏薇娅这两天夜不能寐,以泪洗面,而外出不久的二王女依露希尔径直放弃一切其他事情,发誓要为自己的妹妹找回场子,皇家的颜面!
“那些话...我不想说,我也不想追究这些事情,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也在尽力避免事情走向糟糕的发展,姐姐...我是不想来的, 您为什么一定要拖着我过来。”
苏薇娅本能的回避赫尔曼,依露希尔头疼欲裂,自己的妹妹性格太软弱,太容易吃亏了,要她也舍不得自己这个妹妹远嫁,真让人放心不下来。
结果才准备嫁给帝国内的名望大族,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啊喂...呀...气死我了,笨蛋妹妹你怎么会这么傻,要是像你这么思考不是在告示所有的王公贵族,渣男的卑劣行径可以不用负责吗!?”
依露希尔恨铁不成钢,她真的气不过,要不是因为这是她妹妹,那肯定早就一拳野蛮的锤下。
“...咳咳,苏薇娅殿下,这就是您真实的想法吗?”
咳嗽一声,伦蒂妮尔已经差不多确认苏薇娅的态度,她是一个不希望事情闹大的女孩,应该和久居闺阁有关,完全没有二王女那种刁蛮性格。
“是的...你是维格里德家的四少爷,无论如何帝国也不应该为难你,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父亲大人说过你们在暗中为帝国而流血的贡献丝毫不输于荣誉的骑士...所以事情就...就这样吧。”
她居然想要以不‘解’的方式来和解,但是事情肯定不会因为她的单方面态度就此停息。
“!”
这话不说不要紧,但是明显旁边脑子一根筋的二王女怒气疯狂上涨,察言观色中的伦蒂妮尔已经看到对方将手按在身侧的秘银剑柄,杀气在急遽汇聚。
情况不对,必须打断她们,自己需要依旧把持主场,现在还有一张牌尚未到场,还不能放松任何走向死亡flag的警惕心。
“苏薇娅殿下,依露希尔殿下,首先我为今天的招待有失以及三天之前的行为进行道歉!”
忽然间,起身的伦蒂妮尔向着两人做出歉意的礼仪,这在依露希尔眼里就是想要求饶。
“呵,现在知道了?晚了,你做什么都是徒劳!”
“是,其实在当天我出席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为时已晚’,我会为我的一切言行道歉,但——”
深深的吸一口气,伦蒂妮尔用全部的心力和感情灌注在后半句话,如同倾泻而来的暴风雨,不可阻挡!
“我无论如何绝不后悔,两位殿下!”
!
老管家塞维斯听到伦蒂妮尔的话身体一僵,要不是他强大的心理素质怕是当场就要惊呼出口。
两位王女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不是明显的触怒和挑衅吗?
“至于我不会后悔的来由,我认为有必要听一听,否则后悔的将会是你们,这涉及到整个维格里德家族和王室!”
与对方含怒的视线正面碰撞,伦蒂妮尔镇定自若,如同在烈火中始终坚韧的钢铁。
即便是依露希尔身为骑士,也不曾见到过几次这样的眼神,她的老师告诉她如果看到这样的人,一定要平心静气,不可鲁莽,越强之人的直觉就越是敏锐。
这句话映入脑海,依露希尔暂且妥协的点头。
“那我妹妹不愿说,你就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我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涉及两家的问题!”
“...呵呵,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就不隐瞒两位。”
端起茶壶,伦蒂妮尔将刚刚的那两杯茶水挪开,重新倒入一旁的空杯中推向前方,简直是把地主之谊尽到极致。
“茶水已凉,两位殿下还是品味温暖的味道更好——”
“...”
依露希尔不免有些厌烦,她非常讨厌眼前这个少爷做作的模样。
并未理会对方的厌恶,伦蒂妮尔指向一旁的器皿正色道。
“‘我’就是已凉的茶水,虽然有着蜂蜜的甜蜜味道,却已失去品尝的价值,两位殿下,但凡你们真的对帝国的发展了解一二,那就应该明白....我很可能将在不久之后死去——”
“!”
死去?
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正的将情况告诉她们,既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要瞒天过海到让她们信服。
这就是伦蒂妮尔的计划,也是身为废柴没有得到其他权威者帮助的她所造就的唯一利刃。
这把利刃代表着一往无前,需要直面依露希尔王女的危险,在只言片语中削向对方的薄弱,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领域。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少爷他的身体一直依赖药物调养。”
塞维斯出声,这让二王女傲慢的回怼而去。
“轮到你一介下人插嘴吗?!”
塞维斯本想继续开口,而伦蒂妮尔则是阻止了他。
“依露希尔殿下,我和你所说的就是死亡,并且不只是一种死亡方式,如果说拒绝这个婚约最大的理由,那就是我不绝会让‘未婚妻’在不久的将来成为遗孀!”
“什么...你胡说什么?这都是你一面之辞!”
赫然,依露希尔认为伦蒂妮尔是在纯粹胡扯,怎么话题突然就跳跃到死亡了?
“好的,死亡的问题先放放,那我想要问身为苍阶骑士的您一个问题,您到来我们宅邸的时候,可曾看到宅邸外部的那些藏匿者?”
“是,那又怎么了?你们家族一向如此,我也知道你们维格里德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惜父亲就是不愿意早点处理你们!”
“...”
伦蒂妮尔无言,看起来这王女对维格里德家族的成见都不是一天两天,要是没有维格里德家族作为地下势力维护帝国的暗面,如今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轻松的端坐在王座。
“藏匿者是我们家族的人,但不是我的人,依露希尔殿下,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我的父亲,他们培养我们儿女的最终目的...是为家族的延续,我们可以没有出众的武力,但需要有明确的判断。”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那倒不是,只是认为您的判断有失偏颇,您对我和我的家族有严重的成见。”
对于这点依露希尔不否认,伦蒂妮尔暗暗吐槽要是被老爷子格廉知道,怕不是会想尽办法让这个王女无法干涉帝国的事务。
“我就是为告诉你,你应判断的不是我的言行,而是‘我的处境’,现在不止是外部有人想要让我死亡,同时我们家族的内部也发生难以调和的矛盾,而最为弱势也是父亲最为溺爱的我,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
“银针试毒,外围隐匿,极少露面的我,这些看似赘余的现象之下,是被兄弟杀意窥伺的我,正坐在维格里德家族首要的砧板上,即刻将为他人鱼肉,无论绞刑架还是断头台对比与之都太温柔了!”
目光一寒,伦蒂妮尔说出让两位王女最为心悸的一段话。
“三天前,我别无选择,我与苏薇娅殿下携手共舞就会遭到刺杀,他们的目标是可以是我也不会吝啬加上苏薇娅殿下,如果我侥幸没有死亡,而苏薇娅殿下遇刺,以我三位哥哥的手段一定会把污蔑我的罪证...压在我的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