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跟你的同伴们坐在一起。”光头佬表现得像一个和蔼的长者,却兴奋地搓了搓背在身后的双手,“我要开始讲课了。”
“是。”江芷扬机械地点点头,显然是被他变态一样的举动吓到了。
在佐格的带领下,江芷扬回到学生群中,她刚一坐下,就有几人凑上前向她打听外面的情况,江芷扬只有向众人表示她刚从一场险些丧命的危险中逃了出来,对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知情。
“这个男人看江芷扬的眼神就像是一条发情的豺狗。”源琉璃言辞犀利。
她曾经被家族委派刺杀扶桑内阁的某位大臣,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源琉璃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潜伏在这位内阁大臣的身边,可尝试过几次她都未能找到合适的下手时机,这个大臣过于谨慎,即使是去解趟手的功夫,厕所外至少都有四个扶桑武士保驾护航。不过源琉璃还是找到了一丝机会,大臣会在每周末晚上固定的时间,前往京都装潢最华贵的花楼,点花楼里最当红的名妓共度良宵。说是共度良宵,其实那人私下里喜欢玩各种丧心病狂的花样,与平日里所展现的勤政爱民的儒雅文臣模样大相径庭,和他睡过一夜的女孩,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无一不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但碍于此人的身份,即使是背靠黑道的花楼老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有在这个时间段内,他都是孤身一人,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阴暗的那一面。
源琉璃为自己点上妩媚的妆,身体上擦着名贵的香,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裙,化身成一个名叫樱井暮的艺妓,于某个夜晚现身在花楼中。凭借着动人的歌喉,娴熟的琴艺,以及那张足以倾倒众生的天赐之颜,樱井暮很快就成了花楼的头牌,来这里为她一掷千金的男人不在少数,渴望能和她一夜温存的男人也大有人在,可樱井暮的行踪就同她的来历一样神秘,总是在一曲结束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的那位内阁大臣的再次到来。
仍是周末的深夜,大臣坐着马车,行踪隐蔽的来到花楼,他刚一入场就被台上婀娜多姿的樱井暮吸引了,樱井暮的目光在台下的众多男人身上流转,略显稚嫩的脸蛋上挂着妩媚的笑容,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客人们只会觉得像樱井暮这样又纯又欲的女孩,如同一杯晶莹的清酒,可只有入口之后才能感受到浓郁的醇香和灼烧般的快感。大臣让身边的人去和花楼老板沟通,说今晚要于樱井暮共处一室,花楼老板转达了大臣的意思,樱井暮的目光落在大臣的身上,美目含情,不一会儿就羞红了脸,露出少女般的青涩。
入夜,花楼的某个房间内,小厮早已点好了蜡烛和特质的熏香,这熏香有着催情的效果,只是吸入一口就能让人觉得轻飘飘地,入坠云端。樱井暮穿着轻薄且半透的纱裙,纱裙下是玲珑浮凸的胴体,烛光映在她胸前的雪白上,彷佛染上了一层红晕,她乖乖地跪坐在床榻上等待着大臣的到来。大臣走进房间,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淫笑,眼神就像是一条发情的豺狗,他翻身躺在软榻上,要求樱井暮给他揉肩,樱井暮用着轻柔的力道拿捏着他的肩膀,大臣笑着说这是在给他挠痒痒吗,可渐渐的大臣就睡了过去,梦中他被割了喉,等到第二天侍从们发现时,大臣的尸体已经变硬了,而那位名叫樱井暮的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
源琉璃杀过的人中,像大臣这样被她色诱的人不在少数,而这些人看着她身体时的眼神无一例外的相同。
“咦,你现在的表情好吓人啊。”楚承旌有些警惕的看着源琉璃。
此时源琉璃的眼中正跳动着“好想杀死那个人”的想法,接近病态般的癫狂笑容浮现在她的嘴角,她不自觉地允吸着食指,彷佛上面沾着什么让她痴迷的东西。
“让世子殿下见笑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源琉璃马上反应过来,她恢复了往日端庄的模样,可眼角勾出的绯樱色眼影依旧冷艳如刀。方才看到光头佬的眼神后,她就有了想要杀死对方的冲动,在来到夏国之前,她已经杀过太多这种色欲熏心之徒了。
“你认识这个人吗?”楚承旌的目光在源琉璃与光头佬之间来回游荡。
“不认识啊,世子殿下怎么会这么问?”源琉璃略感疑惑地摇摇头。
“可你刚才一副真想杀了这个光头佬的表情,我以为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我与这个男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只是......”源琉璃顿了顿,随后幽幽地说道,“只是在烟花柳巷之地杀多了这种人,再次见到类似的人时难免会有习惯性的反应。”
我擦嘞,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用很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来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啊,杀人居然能杀到条件反射,到底有多少男人是在你的刀下断气的。楚承旌在心底里捏了一把汗。
“还好我没去过那种地方。”楚承旌暗自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若是去了烟花柳巷就上了源公主的人诛名单,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时刻提防来自一位顶级忍者的暗杀。”
所谓“人诛”,是流传在扶桑国的一种说法,寓意以人之力,代天行诛罚之事,通常都是扶桑杀手,也就是忍者,为自己杀人的行径编造的合理化借口。
“人诛名单?这么有历史感的词汇,如今也只会出现在武侠小说中了,莫非殿下经常看武侠小说吗?”源琉璃的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怎么了,我就看不得武侠小说了吗?楚承坤看得比我还入迷,经常跑来找我借书,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楚承旌撇撇嘴。
“我原以为像殿下这般身份的人,是不会对这些面向普通民众一类的消遣之物感兴趣的。”源琉璃说。
“我身份怎么了,我是夏国皇室就不能看小说了?我还会去吃路边摊呢,不光我去,楚承乾跟楚承坤也去,我爸也去,我叔也去,我们一家子都去,与民同乐不行啊!”楚承旌瞪眼。
“陛下与秦王,倒是挺......挺亲民的......”源琉璃有些惊讶,“不过以殿下秦王世子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去到风月之所。”
“那么肮脏的地方,只怕是会污了殿下的千金之躯。”
“公主且放心,我楚某人这辈子都不会去那种地方。”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像是在消磨时间,主要是下面那个光头佬实在太磨蹭了。他在目送着江芷扬迎风摆柳般扭动的腰肢后,又目光火热的看向人群中几个姿色上乘的女孩,光头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才慢悠悠地转身向讲台上走去。
“大家都不用担心,这件屋子内已经被仙人布下了法阵,外面那些怪物是进不来的。”光头佬触摸着摆放在他面前的《圣言录》,尖锐的指甲从硬皮封面上刮过,留下数道浅白色的刮痕。
“想必大家都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灾难。”光头佬继续说,“仙人让我代他告诉诸位,这一切,都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为了惩罚昏庸无道的夏国皇室。”
“世子殿下,您要冷静啊!”源琉璃对着脸色逐渐发黑的楚承旌说道。
“我尽量。”楚承旌长吸一口气。
“这些年来,夏国皇室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使得民不聊生,高墙朱门内的酒肉是放臭的,门外积雪堆中满是冻死的穷苦百姓,即便是在如此环境下,地方政府也还在执行着苛政赋税,并且强行征调青壮年前往北境极寒之地修筑长城......”
“呵,但凡这光头佬有一只眼睛不瞎,都说不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楚承旌嗤笑道,“倒是萧赵林这三家封地内每年都有被冻死的百姓不假,把这三家的屎盆子往我楚家头上扣倒是有一手,况且每年征调往北境长城的人选中,除了军队之外,都是些犯了穷凶极恶之罪的死囚,留他们一条性命,让他们护卫边境,已经是我楚家能给到这些死囚最大的宽恕了。”
“皇室昏庸,夏皇与秦王残暴无道,视人命如草芥,几年前这两个暴虐昏君更是命令禁军在皇城内肆意屠杀百姓,那一年皇城内的路面都被死人的血泡透了。”
“而这两个暴虐昏君的子嗣,大皇子楚承乾性格唯唯诺诺,善信奸人谗言,二皇子楚承坤为人刚愎自负,独断独裁,世子楚承旌更是荒淫无道,欺辱良家少女......”
“我真是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老子荒淫无道,你爷爷我到现在都还是童男一个,你他妈今天把话给我讲清楚了!你别拦着我,让我下去跟他比划比划!”
若非源琉璃眼疾手快,使劲拽住了身边人,只怕冲冠一怒的楚承旌真的会忍不住拔刀从房梁上跳去下劈了光头佬。
“夏国若是继续被他们这群无道之人所统治,必然会走向灭国之路!”光头佬说得酣畅淋漓,义愤填膺,干瘪惨白的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苍天不忍百姓遭此劫难,特派仙人下凡,救苍生于水火之间,又命地府阴兵出道,以神鬼之力推翻楚家统治,建立起新的秩序!”
讲台下围圈坐在一起的学生,听到光头佬堂而皇之的讲出如此犯上作乱的言论,无一不被吓到面色惨白。身为夏国臣民,楚家皇权万世一系的理念在他们的思想中早已根深蒂固,平时他们被家中长辈教导绝不可说出任何悖逆之言,否则整个家族不仅要因为叛国罪锒铛入狱,更是会被计入史书造后人唾弃。
学生群中已经有几位家族世代效忠皇室的男生变了脸色,他们双拳紧握,腰背佝偻,正欲起身痛斥光头佬不尊君父时,却被身边的人使劲的拽着衣服。
之前那帮巡守在周围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旁边,隔着斗篷都可以看见这些人紧握刀柄的虎口。这些人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学生群中必定存在着拥护楚家皇室的人,因此他们特意携带了武器,用最严酷的手段准备随时清剿人群中不配合的声音。
“还是有忠于皇室的人啊。”源琉璃小声说。
“他们的祖辈都是直接效忠于我们楚家,父辈更是在我父王和皇叔手下担任要职,这些人都是父亲他们留给我们将来治理天下的人才啊。”楚承旌心中动容。
楚家日渐式微,幸亏祖父,夏皇与父王两代人励精图治,才从三大贵族手中夺回了部分属于皇室的权力,而在此期间还对楚家怀有君臣情意的家族,都是忠义之士。
“你们这些家伙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可不是冲动的时候啊。”楚承旌在心中囔囔自语,他双拳紧握,只怕这群人中有那么一两个刺头非得站出来。
人群中的骚动自然也是被站在讲台上的光头佬注意到,当看到那几名男学生怒目圆睁,却又碍于周围持刀警戒的黑衣人时,光头佬变得眉开眼笑起来,他嘴角上扬,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很好,很好,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本身是个粗人,想必各位才俊比我对这句话更有所感悟和体会。”光头佬兴奋地搓了搓手,用挑衅的目光从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们方仙道要推翻的只是天怒人怨的楚家皇室,你们的家族虽然世代食君俸禄,但如果能在这个时刻弃暗投明,协助我方仙道成就大业,你们的家族自然不会遭受清算,仙人临走前再三嘱咐我等方仙教众,若是新时代到来,各位都将是新朝的股肱之臣,让我不要伤害诸位。”
“除非各位一心为了大势已去的楚家皇室,那我也只好先送各位上路了。”
说罢,他的眼中闪露出毒辣的凶光。
“呵,有那个本事你就试试。”楚承旌冷笑,“没想到当初被父王剿灭过一次,你们这些邪教徒还是贼心不死。”
虽然不想以后参与进楚承乾与楚承坤的夺嫡之争,因此特意装出一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模样的楚承旌,当听到有人妄图颠覆夏国,让他不能当个闲散王爷,逍逍遥遥过完一辈子后,楚承旌也难得认真起来。
“苍龙已死,黄仙当道,”光头佬目光灼灼,“一切皆应源神旨意。”
“一切皆应源神旨意。”黑衣人们低声附和。他们的声音飘渺如丝,仿佛是游离在尘世间的鬼魂在哭嚎。
“卧槽,原。”楚承旌拍了拍后脑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世子殿下是有什么发现吗?”源琉璃询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忽然想明白了,这群人为什么会脑子发热到觉得能推翻我们楚家了。”楚承旌的眼中充满着关爱傻子的神情。
“毕竟他们都玩原了,为什么不顺从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