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决定不以“稻荷白樱”的身份,而是单纯以“外乡人白樱”的身份与对面交涉。
因为我不想给菖蒲姐和红枫身后的稻荷家添麻烦——万一要是交涉失败,为保护阿紫的我要和全瀛洲的降妖师们对峙的话。
阿紫几天前还是邪龙子殷,是给整个瀛洲带来瘟疫灾祸的邪龙,即便现在因化龙之法失败而失却大部分力量,但她依然是条龙,瀛洲降妖师们欲除之而后快的龙。
当然,不排除也有人想将阿紫变为式神,为之己用——这点也不得不防。
因为龙的力量,有如诱人的宝藏,不断吸引着渴求力量的贪婪之人——这点,在可怜雷斯身上已经发生太多次了。
那些像非神协会那样,想要操控龙之力的人,会不会也混在这群除妖师之中呢?
所以,一旦交涉失败,我就会让阿萨带我和阿紫飞走——既是逃走,便是与在场众人为敌,那自然不能拖累一直照顾我的菖蒲姐,拖累菖蒲姐身后的稻荷家。
一直很宠我很保护我的菖蒲姐自然反对——以她的设想,即便因阿紫起了争执,那凭稻荷家的声名,对方也不会公然撕破脸,最坏的情况,也是由稻荷家负责带(保护)阿紫去阴阳寮所在地,在众阴阳师的监视下,完成对阿紫的净化(或封印)。
这样一来,至少我们可以靠稻荷家的声名多出前往阴阳寮的时间,在交涉失败和到阴阳寮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阿萨便可以伺机带阿紫逃跑——这个比在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阿紫逃跑要简单得多,安全得多。
役明和红枫都很赞同菖蒲姐的建议。
可我表示拒绝。
拒绝他们的理由只有一条:之前蓝大人命我以个人之名解决邪龙子殷带来的灾祸——蓝大人那么睿智,很可能早就算到我和阿紫会有今天这种状况,那,要么蓝大人想要保护稻荷神社,要么蓝大人想要给我以考验——总之,蓝大人是妖怪的顶点,是狐狸中比肩神明存在,她的意思,我一定要遵从(可不能再违反了)
稻荷神的化身是狐狸,菖蒲姐是稻荷家的下任当主,那菖蒲姐自然不敢违背可以轻易称稻荷神为“那小子”的蓝大人。更何况蓝大人对她有恩。
因而,尽管很想要保护我这个义妹(以及义妹的义妹),但菖蒲姐还是皱眉同意了我的想法——以“外乡人白樱”的身份和对面交涉。
红枫只是稻荷家的普通巫女,没资格参与交涉,阿萨有着重姬大人小弟(也可以间接算是重姬夫人的夫君——尾形守信张大人的小弟)的身份,当形势不妙的时候,可以当成一张交涉的底牌,因而他们两人便护着阿紫留在身后。
真正和对面交涉的便是我、菖蒲姐和役明三人。
交涉地点选在村外的河边——永濑先生家不仅有刚做完手术的阿苑,还有出生才几个月的阿夜,万一到时起了争执,误伤到她们可就糟了。
于是——
村外,河边,日夕之时。
“稻荷菖蒲,见过博士。”菖蒲姐恭敬地向对面行礼。
我也跟着弯腰。
役明只是冲对面微微点头。
对面与我们交涉的也是三人。
居中的便是阴阳师协会(瀛洲称为“阴阳寮”)拥有“阴阳博士”官位的大阴阳师,备安明睛,左手边是一名与役明打扮相当的中年僧人,右面便是我熟悉的管狐使,弹正叔叔。
“稻荷家下任当主?”备安明睛微笑着回礼,“果乃非凡之人——尾形地区除妖,辛苦了,”说着他那明锐至极的目光向我看来,“这位便是……”
“外乡人白樱,见过博士大人。”我再次行礼。
“听弹正公说,您从中原一路追寻邪龙至此,此番艰辛,明睛,深感敬佩。”
“大人您——”我试着学他的口吻,恭敬道,“过奖了。”
嗯……之前看他是坐官轿来的,向周围人发话也都是轿边小厮代传的——本以为他是那种不屑与下层平民交流的贵族,不想见面后那么谦逊有礼。
而且,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看起来比菖蒲姐大不了几岁,令我有种莫名熟悉的好感。
“……明王大人?”备安明睛又看向役明。
“……不是,”役明皱眉摇头,“小僧……”
“师叔,你就认了罢,”备安明睛身边的僧人劝说道,“师祖……”
“那是他老人家为方便影野山收小僧为徒留下的话,”役明不耐烦地耸耸肩,“小僧从没承认过——悟心你别瞎传!”
“可师祖遗留的法杵只有你能用,”悟心认真道,“师叔……”
“小僧比你辈分低!”役明怒了,“入门比你迟!哪是你什么师叔!”
“你是师祖遗命的徒弟,又是明王转世,大家都认定您是下任住持,师叔!”
“……”役明闭目,懒得理他。
“呵呵,身份只是个虚影,”备安明睛和悦笑道,“不管大师您是不是真的明王转世,除妖降魔,拯救世人的功绩总不会是假的,大师你又何必介怀呢?既不喜这个称呼,那明睛还称你为役明,可好?”
“随便你,”役明皱了下眉,懒得再辩解。
额!役明是明王转世?他明明是猴子(山魈)转世好不?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么?影野山的师祖还真会说笑。嗯……不过……细想也是,若不说役明是明王转世,还带着前世妖力瘤的役明,怎能顺利当上影野山的僧人?
从这方面想那位大师也没做错。
但影野山的师祖,德高望重的大师,竟然为役明这妖怪向后人说谎,特意留下遗言说役明是明王转世……总感觉怪怪的。
“好了,客套就客套到这里吧,”弹正叔叔拍拍手,“还是正事要紧,”说着他瞟了一眼被阿萨和红枫牵着(永濑先生负责照看阿苑,没跟来),远远站在我们身后的阿紫,“小菖蒲,小白樱,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可以说了吧?”
“啊!好的!”
于是在隐瞒了有关蓝大人的内容后,我向备安明睛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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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听我说完后,备安明睛低头垂目,认真思索了好一会,继而又抬眼向我看来,“白樱小姐你现在要保护邪龙?”说着他遥看向我身后的阿紫,“她靠自己,将邪气净化了一半?”
“是这样的。”
“孩童之心最为纯洁,孩童的祈愿最为单纯——以纯洁单纯的祈愿之心净化本就由人类邪念侵蚀而成的邪龙……”备安明睛沉吟道,“倒也十分合理。”说着他又多看了阿紫几眼,转脸看向身边的僧人悟心,“这倒也能解释你一直以来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