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里堆着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凌乱。在黑板上清晰地写着合唱曲目的乐谱，以及一些别具一格、充满童趣的涂鸦。桌子和椅子上，随意地挂着各式各样的衣物，显然是比赛时所穿的服饰。
“稍等……”
鲁诗诗有点尴尬地将衣服收好，然后空出来一个椅子。
“请坐。”
我稍稍地了低头表示感谢，然后坐了上去。
“所以说你们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说来不及，而是不愿意。”
“大部分部员是这个意思，他们认为我没有沟通好……我自己也确实有问题。”
鲁诗诗低着头，看来她真的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现在不是自我检讨的时候。”
“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学生会那边还有希望争取吗？”
“没有，他们已经将最终计划上交了。”
鲁诗诗语气中有些绝望，看样子她早就问过。
“这样看来，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不存在的了。”
“所以我才会去找你们。”
“……”
倩倩老师真是给了我们一个烫手山芋，第一个委托就这么困难，不怕打击我们的积极性吗。
我们俩陷入了沉默。
我开始打量这个活动室。墙上贴的各种各样的音乐演出照片，前后黑板的海报日期也都是最近几天。活动室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跟音乐有关，各种翻开一半的杂志，堆在角落的海报。
看来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社团，社员们也很热爱这个社团。
“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明明人家是来向我们寻求帮助。
“我不想我的部员们辛苦排练却得不到承认，也不想这个活动因为我们而出现变故……”
“所以说你想不干了？这样不用在中间被撕扯。”
“我知道这样也没用，但……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确实没什么用，可因为你的离开你们这边会陷路群龙无首的状况。”
“……”
我们俩再次陷入了沉默，我想鲁诗诗肯定认为这是委托结束了，等下可能会表示感激地让我离开。
我开始无所事事的翻着文件夹，我并没有什么目标，只是随意地翻着。
这一次委托就这样结束了，回去之后肯定会陆诗羽冷嘲热讽。
我不是一个胜负心很重的人，但没有人会喜欢失败，哪怕已经习惯了失败。
“十分感谢……”
“有解决的办法，你愿意尝试吗？”
鲁诗诗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那样子就像再说——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的确有一个方法。
尽管只要我现在装傻接受出于礼貌的感激然后离开，这个事情就跟我无关；尽管我现在对于这个计划只有一个朦胧的概念和没有信心的假设；尽管我不认为应该这样做。
但我还是选择去下这个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死局的棋盘。
不是什么出于个人英雄主义浪漫色彩，只是害怕失败而已。比起胸有成竹的巴巴罗萨计划，我认为绝望下最后一搏阿登反击战形容此刻的我更为贴切。
或者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在很多情况下我们所面对的是要给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钥匙是很难找到，甚至说这一个压根没有钥匙的锁。一个没有钥匙的锁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这个问题本身也没有意义。
“真的吗？你有什么方法吗？”
“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发现了一个漏洞。”
“什么。”
“演出活动申请书！”
我将手上的文件夹翻过来，指着一页的标题。看来现代社会的系统性记载在追寻蛛丝马迹方面还是作用颇大的。
“这个有什么用吗？学生会已经把最终方案交上去了。”
“对于演出当然没什么用，但是对于学生会，有用。”
“……尽管我听到不是很懂拉，但是我很感谢你愿意做到这里……”
陆
鲁诗诗站了起来，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看来已经代入接受指令的士兵这个角色了。
“一个基本的轮廓已经有了，但是我需要得到认可。”
“谁？不会是我吧……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陆诗诗害羞地抓了抓脑袋，似乎有点受之有愧，这一点你倒是没猜错就是了。
“我们回秭归部吧，把所有有关于演出文件全部带去。”
当我们抱着两大摞文件夹再次回到秭归部的时候，那三人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知道自己的语气恐怕有点欠揍，不过等下我会全部告知的。
“好吧，说说你的计划。”
陆诗羽还未听我讲就已经做出了一副「我准备反驳」的样子。
看来她并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好纠结的。上面安排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尽管有个别委屈，但是为了顾全大局你必须接受。
为了集体的荣誉，哪怕是个人甚至说小集体都应该自愿的被牺牲，妥妥的古典精英阶级的思想。但这个荣誉是由集体定义的还是由个人定义的呢？
“谈不上是什么计划，只能说是一个想法。”
我将手上的文件夹打开，手指着刚才给路诗诗看的那一页。
“这一次演出活动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筹备，也就是九月二十一号。”
“演出将在一个星期后，也就是十月十九号。”
“学生会应该是在最近告诉你们他们私自更改了曲目，但是我没有发现任何通知的文件。”
我望向路诗诗，后者不假思索就回答道：
“对，昨天上午他们派一个女生来我们合唱部说的，还说最终方案已经交上去了，让我们抓紧时间改。”
鲁诗诗作为一个听众绝对合格，积极参与补充，跟某个成天想着挑刺找茬可谓天壤之别。
“那么，以留存的文件而言，你们原定的曲目再直到他们上交最终方案之前，都没有任何程序上的错误。”
“呃……有点不是很懂……或者说我能听懂但是不理解这有……什么用？”
“你们能理解吗。”
我望向那三人，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跟上自己的节奏。
“我没听，但是我知道你的意思。”
陆诗羽还是趾高气扬的语气，但是却没了往常的嘲讽。同时她也接过了我手上的文件夹，似乎比起我的说辞，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没听懂，你再跟我讲一遍吧。”
林黎莉看起来很好学的样子，她的招牌微笑已经算得上是炉火纯青。只要是一般的男生看到了，估计得自我意识爆棚——她竟然对我这样笑，她对我有意思。
“听懂，但你这样做太卑鄙了。”
江曦曦一如往常的惜字如金，但她的态度表达地十分明确。
“那我说的再简单，合唱社可以直接不承认知道学生会私自改曲目，因为没有下发任何通知。”
我尽可能用直接的话语说出这个装傻的狡猾方法。
“你们仍然按照原先排练的演出，不需要重新排练。”
“那演出现场怎么办，现场可是学生会安排伴奏和流程，不过对不上的话，演出不就搞砸了吗。”
路诗诗举手提问，看来你已经带入了学生的角色了。
“我们不需要等到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只需要将我们不会更改排练这个消息放出去，学生会必然会找上门。”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的将自己的意图展现出来。
“图穷匕见。”
陆诗羽就此评价到。看来没有任何古典精英阶级的人推崇荆轲这种悲情英雄，因为他打破了打破不约而同的墨规。
“演出失败，你们只是扣分挨骂，学校丢了可是老脸，学生会不会拎不清轻重的。”
我没有理陆诗羽的嘲讽，我喜欢观察别人说话，但这个并不会说明我会在意别人说的每一句话。
“你们是想要演出顺利进行，而他们是必须确保演出顺利进行。”
“这就像斗兽棋一样，你怕的人，他也有怕的东西，你斗不过他，但你可以去窜他怕的”
我有点骄傲，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有我想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用这个威胁？”
“姑且算是威胁吧，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让他们不得不重新估量。”
我现在整个人看起来肯定非常阴暗，这种阴谋诡计是我最擅长的。自己长年累月的自我观察，使我自己深知人性的阴暗面，至少是我自己的阴暗面。
有的人因为一些高高在上的自我意识和缺乏对基层的关注。总是会固执的坚持一些看起来浪费资源又匪夷所思的错误决定，你要是跟他当面对质，他可以用只有这个时候会出现集体荣誉感和深入人心的上下级服从关系来到道德绑架。
你拒绝配合，没出事，那你不配合上级的正确指令，你需要受罚；你拒绝配合，出了事，那就是因为你拒绝配合而导致的，你需要接受惩罚。
所以你除了同意以外，无论怎么选择，他都会有理由将所有的责任推在你身上。所以需要跳出选项的禁锢，不做任何选择，告诉他我不玩了，出事了咱俩一起下课受罚。
鲁诗诗有点畏惧的看着我，似乎对我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感到不可思议。
“真是毒士呀，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陆诗雨貌似对于我这种行为很是唾弃，再次吐槽。她将手上的文件夹放下，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嫌弃了。如果说之前是对我人的嫌弃，那么现在估计已经开除我的人格了，级别可能跟垃圾之类的差不多。
可能从青苔降级为垃圾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吧。
“我觉得挺好的，实用才是最主要的。”
我没想到林黎莉竟然会赞同，按道理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会受到唾弃。
“不得不承认，学生会这次栽你手里了，你太卑鄙了。”
江曦曦的话似乎变多了不少，可能她是惊诧于在被称为象牙塔的学校中竟然会有人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陆诗羽虽然很不屑，但终究还是肯定了。毕竟人家是过来寻求帮助的，肯定解决是第一优先级。
“那我现在就让她们在群里面讨论？我们社团群里有学生会成员。”
鲁诗诗拿出手机，看样子是准备联系几个部员释放出情报。
“暂时就这样吧，后续的事情……”
陆诗羽准备结束这个委托时却突然被鲁诗诗打断。
“请……务必让江殃同学跟我一起，到时候学生会肯定会来我们这里……他在的话安心一点。”
喂喂喂，你这个话很有歧义，而且你这个脸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对我这种「毒士」感到害怕吗。而且什么叫安心一点，我又不是关公秦琼那种门神，难道把我的画像贴在门口或者让我站在门旁可以辟邪吗。
“你需要你就带走吧，这种小东西就不用还回来了，我直接向何倩倩老师申请材料损失就行了。”
你这个说话方式的人有点害怕，而且材料报损是什么鬼，你这是对待消耗品的态度吧，完全没有把我当正常人看待。
“那真是太好了，跟我走吧，江殃同学。”
怎么突然这么温柔啊，就像富婆包养小白一样，你之前的羞涩胆怯上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