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羊山并不高,甚至用山来形容都有些不太恰当,某种意义上讲他就是一堆丘陵。
上山的道路修的相当宽敞,大部分都是水泥砖石路,可以容纳轿车行驶。但可能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不但任何大型机动车不允许上来,连自行车也被挡在山脚下。
半山腰处还有各种小商店和休息区,吃的喝的一应俱全,不过价格就有些不正常,或者说很「正常」。
8块钱一瓶的矿泉水足够让我的口腔强行分泌出口水湿润喉咙。
比起花冤枉钱,我宁愿受罪。
可江曦曦和林黎莉没有我那么弯弯绕绕的算计——累了就要休息,渴了就要喝水。
“发扬绅士风度的时候到了。”
我带着倩倩老师的调侃闷着头走进的小卖部,忍痛买了三瓶水。
不要误会,这三瓶水有一瓶是倩倩老师强行加上的,我可不会这样轻易的认输服软!
“水来了,大家快喝吧。”
明明是我买的水,怎么你自顾自的分起来了。
“谢谢……”
“谢谢~”
林黎莉看来是非常口渴,很不淑女的倒下去半瓶。
江曦曦还是有些拘束,小口小口的喝,我甚至怀疑她流汗的速度比她补充水分的速度还要快。
“你……不喝吗?”
可能是看到我一直盯着自己,江曦曦有些不好意思。
总不能说自己抠门觉得太贵吧,虽然我确实没钱就是了。
“卖完了吧?”
我给了个不确定的语气,我有些害怕别人的关心,像正常人一样无视或者说假装无视我该多好。
“小江殃肯定是认为你喝不完,买多了浪费。”
“……没吧?”
江曦曦的脸皮哪受得了倩倩老师这样的调侃,内心很快就开始动摇了。
“我的给你我都给你,我已经不渴了。”
林黎莉将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水瓶递到我面前,外加真挚的笑容。
“不行!”
“不可以……”
倩倩老师和江曦曦异口同声,但语气千差万别。
“原来你是打着这个算盘,我还以为是你抠门不想买呢,我还真是把你想的太单纯了。”
我不知道怎样反驳倩倩老师话——不承认自己抠门,那就是承认自己打着小算盘;否认自己打小算盘,那就是默认自己抠门。两个都否认的话,自己这个行为就没有任何原因。
倩倩老师真是一个仔细的人,把门关上的同时还把窗户焊死了。
江曦曦则是有些难堪,毕竟男女生这种亲密行为在她看来应该有所防范。
“黎莉,不能把自己喝过的水给别人!”
“为什么,他看起来很很需要呀。”
“就是……就是,这不是有些……太亲昵了。”
“我们难道不是一个社团的吗?又不是外人。”
“确实,我们是一个社团的……不……同样社团的也不能这样做啊!”
江曦曦在一旁用她的方式笨拙的给看似大大咧咧的林黎莉讲解男女有别。
“你小子最近的工作还是有成效的。”
“不要妄言揣测。”
“我知道,你喜欢低调。”
“……”
倩倩老师随手将她没有开封水丢了过来,这是我意料之外的。
“知道你在心里念叨我,老师有专门的水。”
“也不尽然。”
我的小心思被戳穿了,有些尴尬。
自己对倩倩老师总是喜欢让自己垫钱的事颇有微词,虽然过不了几天就没印象了,但时不时想起来还是如鲠在喉。
倩倩老师没有再理我,而是挥挥手离开了,顺带还把满不情愿的林黎莉带走了。
“她们走远了。”
突然间,我听到了江曦曦的抱怨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远方,而她们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外。
我再次凝视着手中尚未启封的水瓶,其透明的塑料材质让我清晰地看见了瓶内清澈的水,然而防滑的凹槽却使我的面孔如此扭曲。
“倩倩老师是个很温柔的人。”
江曦曦站了起来,像刚才的我一样盯着她们离去的角度。
“嗯……她倒是从来没有变。”
“听这个语气,你很了解她吗?”
“跟你差不多吧,经常听她的啰嗦,受她自作主张的关心。”
“……我”
江曦曦没有发出声音,但我似乎听到了无法辨别的呢喃。
“话说……算了。”
江曦曦收回了目光,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这个时候说话说一半还是挺让人在意的。
“没什么,我休息好了,你呢?”
“随时可以。”
“那我们出发吧。”
和大多数人的选择在这里休息然后就打道回府不一样,我们决定继续。
沿途路越来越窄,数越来越多,学生肉眼可见的变少,为数不多的也还是在下山。
江曦曦或许很坚韧,但她的身体素质确实不允许她长时间的消耗。
我们花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爬到了山顶——山脚下的公告牌称正常人只需要两个半小时。
途中我也接到倩倩老师的电话,她和林黎莉已经下山了。我向其告知了我们还在爬,后者很爽快地表示她会和我们班主任解释的,让我不要担心时间来不及。
同时我还收到了一条陌生邮箱,内容很突兀的问我在哪。
我随手回了一句在山顶,然后它回复了一条「嗯」之后就没有别的消息了,可能是意识到发错了信息吧。
就这样,我们爬上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盘羊山的山顶,或者说是人可以到达的最高地方。
这个名字已经说不清楚是多少年前这里有盘羊故称之,还是说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不知道哪座山的形状像盘羊的角而得名。
此时已经五点多了,山顶这一块极小的区域已经没有人了。
这里并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只有绵延不断的山丘即将落下的夕阳。
“你看过夕阳吗?”
后半段路上有些沉默的江曦曦突然问到,她很认真地看着渐渐淡去的夕阳。
“从来没仔细看过。”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着那与日出的太阳相比有些黯然失色的夕阳。就连天边随意飘过的一朵云彩都可以遮住它如蜡烛般光芒。
“你说夕阳和朝阳是同一个吗?”
“是的,无论是从科学方面还是人文方面。”
“那为什么会有差别呢,夕阳被称之为暮,朝阳被称之为晨。”
“因为朝阳是划破笼罩已久的黑暗奋起,夕阳则是经过自我燃烧后日薄西山的苍凉。”
“挺工整的,像是做学问一样。”
“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江曦曦没有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大概过了快十分钟,夕阳没落西方大半了,江曦曦又开始了询问。
“江殃,你所期待的是什么?”
“我无欲无求。”
我的直觉告诉我,无论自己是不是我想的那样,现在该打住了。
“骗人的最高境界,是假话掺杂的真话,这样会让人无法分辨。”
“你很可爱。”
在象棋中,弃车保帅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可爱吗?我以为你会说这幅皮囊很漂亮,不过我现在这个状态确实有些失礼。”
江曦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样子很不满意。
“任何一个很漂亮的人恐怕对称赞都免疫了,要是全部都给予积极的回应,她也不用做别的事了。”
“我可以认为你给出了答案吗。”
“不,这是解释。”
我突然感觉面前的江曦曦有些陌生,自己从未见到过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
或许是自己太过于自以为是了,自以为是地以为了解;自以为是地以为尽在掌握;自以为是地以为做出正确判断。
“江殃,人和人之间最常见的关系应该是什么?。”
看来还是避免不了吗,掩护作战失败了吗。
“姑且是朋友吧,一个班级,一个社团,相互认识,朋友是最基本的组成单位。”
“嘿嗯……你又开始了,察觉到一点不对的苗头就缩回去,真是一副小市民姿态。”
“这是陆诗语教你的吧,我回去找她……”
“哈哈哈……”
江曦曦突然笑了起来,我对此毫无防备,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真是像她说的……哈哈哈……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停止岔开话题……哈哈哈。”
江曦曦靠在树上笑着,我悄悄地看着,因为我知道还没有结束。
“哈哈……你知道我的期待是什么吗。”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神,不知道我的眼神是否也是如此。
“有人可以回应你的期待。”
“你可真是……绝对的谨慎。”
“谢谢夸奖。”
“……无论如何,我要谢谢你,真的……哪怕你无法回应我的期待。”
江曦曦抓住了我的手,我条件反射的想挣脱退后,但自己最终还是取消了任何行动。
女孩子的手,很奇怪的触觉,感觉有点冰冰滑滑的,没有什么温度可言。
小时候我妈牵我手去买菜时,感觉那双手始终是温热的。有时候怕我走丢了,握着紧了些甚至会出汗。
当然,打在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虽然江曦曦的行为我不抗拒,但我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是谁传导的温热;不知道是谁产生的摩擦;不知道是谁暂停了时间
“回去吧。”
江曦曦说完便松开我的手,我们一前一后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