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殃?”
又有人喊我的名字,不过此时我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有了底气的我不会再感到心虚。
不过我回过头的一瞬间还是变得踌躇满志——林黎莉气喘吁吁地扶着墙站在一旁。
“有什么事吗?”
我不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肯定是鲁诗诗那个大喇叭吆喝的。
“鲁诗诗部长说你在这……”
果然,我敢打包票,自己以后绝对会被鲁诗诗这个家伙坑惨的。
“刚才买水的时候碰上了。”
“你要去部室吗?”
林黎莉盯着我的眼睛,两只手紧捏着裙摆。
都是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户,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有人喜欢「戳」我两只眼睛,难道就这么喜欢开窗吗?
“今天没空吧……我已经请假了。”
我的目光有些躲闪,刚才的壮志凌云消失不见。
“你昨天也没空……今天也……你明天是不是也没空。”
“不可抗力……之类的原因吧。”
“那后天呢?”
“现在谈是不是太早呢,水到渠成嘛。”
我像个老油条一样,每个问题都回答,但除了回答以外自己没有做任何承诺。
林黎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之前那疑惑的目光也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一股笃定。
“江殃!我就问你还想不想来!”
气势太足了,自己都要忍不住低头了——挨骂低头可是人类的天性。
“呃,应该是不去吧。”
我小心翼翼地给出答案,仔细的打量周遭的空气。
“果然,陆诗羽部长的经验还是……”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奇怪的认可,你不要听陆诗羽的话啊。不过现在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再说教了。
“你为什么不去了。”
“……反正……有点事吧。”
我突然撇到林黎莉这家伙竟然又再深呼吸,慌忙间我甚至都想伸手将她的嘴堵住。
“别……就是……就是……”
我敏锐地发现自己竟然给不出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理由,正确的决定可不会这样吧?
“如果没有理由的话,我……我们还是希望你去。”
“没有必要吧,委托也解决了,马放南山也没什么问题吧。”
“可委托不止一个,解决了它会有新的……”
“这就是陆诗羽部长想要贯彻的互相依赖互相帮助吗?到头来存在互相吗?”
我自以为是的话让林黎莉顿时哑口无言,她就那样呆呆的站着。
如果是之前,我对于这个从未尝试过的相互依赖抱着保守的态度,那么现在我是绝对抗拒的。
依赖向来都是弱者依赖强者,贫瘠者依赖富有者,不可能存在相互依赖的情况。
依赖也是人与人之间交际的一种,对于弱者怜悯般的隐瞒,对于强者恭维般的称赞,一样存在虚与委蛇。如果我讨厌前者,那么对于后者我同样予以否认。
如果一个人就足够强大,那么为什么还需要其它人那参差不齐的帮助呢?
无论我怎样说服自己,这句话终究还是太过于凌厉了,说出口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我没有办法丢下林黎莉一个人呆呆站在这里离开,无情并不是拒绝依赖的一部分。
我们俩就这样站着,最讨厌浪费时间的我此刻正在浪费着本该浪费的时间。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颤颤巍巍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有些心疼,可我知道此刻不能心软。
“是的。”
我没有给予任何模棱两可修饰,答案就这样直白的出至我的口中。
尽管我知道此时回答否认或许可以延续一些东西,但我还是执着于我的决定,哪怕头破血流。
我真的很害怕林黎莉会哭出来,因为我从来没有过处理女孩子哭泣的经验。幸好林黎莉只是擤了擤鼻子,眼框虽然晶莹剔透但没有一滴泪水落下。
“行……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们没有理由再干涉。”
我捏的拳头低着头,多想有人现在骂我一顿。骂不识抬举的做法,骂我这个别扭的性格,骂我总是自以为是的固执。可林黎莉终究不是那种人,她在我抬头之前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一点都没做出正确决定所带来的正面buff。
看着玄关熟悉但并不属于这里的女士凉鞋,我第一次对此感到了庆幸。
这一次我没有拿任何饮料,径直走向卧室。
“倩倩老师……”
我第一次看到倩倩老师没有坐在我的椅子上懒散地翻着杂志或者玩着游戏,而是一年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
“哦,江殃回来了,冒昧的拜访有些打扰了。”
充满客套话的语气,这比狗皮膏药般的自来熟还让人难以接受。
“倩倩老师怎么……这个样子,今天游戏维护吗?还是……”
“我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简单收拾一下,以后可能没空过来了。”
我的心一抖,最坏的事情和我内心中多次念叨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
并不惊喜并不意外,但很突然。
就像一个一直在你家里打扰的朋友,你想方设法的让他早点离开,但当他真的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产生了些许不舍。
“为什么……”
“最近打扰的也够久了,我脸皮就算很厚也感到不好意思……哈哈哈。”
我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仿佛这里并不是我的主场。
“有点突然吧,话说……”
“话说你之前帮我垫的钱有多少,我跟你结一下吧,一直拖着也不好意思。”
我的心又抖了一下,又是一个多年来的夙愿,时间长到到我都认为它永远不可能被践行,但我却感不到丝毫的兴奋。
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周围游走,无情地割舍着那不知名的东西。
“怎么了,数额太大了吗?我也只是一个小人民教师,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块钱,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哦!”
明明是调侃的话语却没有活跃丝毫的气氛,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做的梦。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的行为感动了吗?不至于啊,我这点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
想说话的时候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给我时间的时候我却说不出来。
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舍不得吗?肯定有,但不会是自己是无法言语的原因。
友情亲情之间的难以割舍往往只是恍惚间的一愣神,准备说出但到嘴边又突然改口的话语,无论如何都会尽可能隐藏自己情绪的顾左右而言他。
但自己此时绝对不是这个状况,一定有什么环节出错了,一个在自己预料外的东西巧妙地影响着。
“我……”
我很想直接明白地说出口,但直抒胸臆的话语终究只能停留在自己胸腔中无法诉说。
“怎么结巴了,平常不是讲地头头是道嘛。”
面对追问,我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沉默。在意识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握之后,沉默能逃避第一时间的失态。
“算了,现在估计你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等你想起来了去办公室找我,我还有事,拜拜。”
倩倩老师若无其事地推开门,楼梯间回响着踩踏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无力的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的落寞。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所有的一切都是贯彻自己以往的经验。自己已经践行了十多年了,有充足的经验为其背书。
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一定有不该出错的地方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