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到学校,江曦曦不出意外地在教室门口将我堵住了,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你昨天干嘛了那样做!”
“怎么了?”
江曦曦一时语塞,旋即又是火上眉梢,对于我这个「没有反省」的态度极其不满。
“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反着来?惹我妈妈不高……不同意!”
“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我坦然我现在确实有点心虚,虽然早就料到了今天江曦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幸亏我来得比较晚,预备铃响了之后,江曦曦也不好在拖延,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嘴角抱怨几句就和我一起进去了。
但凡了解江曦曦一点,都知道这家伙上课绝对不可能安静。
先是手机邮箱轰炸,小作文一条接一条,我刚开始还看着两眼,之后索性不看了。
真不知道女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而且打字速度也那么快,一条还没看完,下一条就已经发过来了。
见我不回消息也不看消息,江曦曦气得拿笔袋扔我,但是被我躲过去又陷入了僵局。
毕竟哪怕在任性的家庭,也不可能准备几个笔袋。
此时我倒是端坐自然,江曦曦就那两把刷子,不是邮箱轰炸就是纸条骚扰,我不回不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老师!江殃上课玩手机!”
我此时此刻正在发呆,一听到这个举报顿时冷汗直流。
其实学校对于手机的管理并不怎么严格,基本上睁的一只眼闭只眼。但上课期间还是不允许的,对老师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不过只要不是太过分,老师也不会多说啥,公立学校的老师大多是点到为止——管纪律可拿不到职称评级。
可今天的第一节课可不是语文,而是数学!
语文老师虽然有时候喜欢罚人出去站着,但平时也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很多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听话的学生多了去了,你要是真的跟他较劲,那先把自己气死了。
而数学老师属于那种斗战胜佛系,特别有精力,特别能战。凡事必亲力亲为,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熊熊烈火,跟他待久了不被烧死,也是个残废。
“江殃,把手机交上来,出去站着!”
我无法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看手机是为了看你的消息(虽然没回),结果你把我举报了。
我老老实实地将手机上交,然后垂头丧气的走的班外。
我可不想犟嘴,到时候把老师搞毛了,手机估计要等到放假才能要回来了。
反正数学课我也听不大懂,开学两个月就已经掉课,只能等着期末考试之后刷新进度从头再来。
“老师,我也玩手机,我也要出去罚站。”
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数学老师接过江曦曦的手机,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蹦蹦跳跳的江曦曦。
“……那什么,我们继续讲课。”
班上传来一阵嬉笑,引得数学老师又回头。
“你们笑什么?”
又是一阵嬉笑,不过对象有所变化。
在外面听到教室里面起哄声音的我心都凉了半截。其实从出去的一瞬间我大概就猜到了江曦曦的小心思,但我认为人不可能反复尝试一种做法,总得有点新意咯。
可江曦曦却不这样认为——管它讲不讲武德,赖不赖皮,只要好用就往死里用。
“江殃!哈哈哈。”
江曦曦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些许炫耀的口味,仿佛认为出来罚站没什么丢脸的。
我颇为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我快要被她折腾的精神衰弱了。
“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江曦曦看到我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怯怯地询问。
“没什么……”
我不喜欢发脾气,尤其是别人已经说软话之后。另外我认为对女生发脾气也是一件非常没有品位的行为。
做人要海阔天空,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经常这样安慰自己那并不宽阔的胸膛。
“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有点烦?”
江曦曦原本满面春风的神采瞬间黯然失色,脸上露出沮丧之色。她一边低垂着头偷看,一边小心地试探。
坦白讲,确实有一点。但是这种「烦」是那种无关紧要的烦,而不是那种生理上心理上的厌恶。
我本身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劲,没事就想偷懒,有事就磨洋工。最喜欢的事估计就是躲在角落里看别人斗来斗去耍猴,然后自己心安理得地给他们安上各种贬义。
但江曦曦却是一个始终在制造「麻烦」的人,无论是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一意孤行也好,还是说她总是冒出一些无厘头的想法也罢,这些在我看来都是没有必要的举动和行为。一个总是喜欢躲在背后评头论足敛手缩足的老鼠人突然被聚光灯暴露在台前,我就算再怎么抗拒也只是一头负隅之虎罢了。
可绕来绕去纠结再三,我始终不可能说出「厌烦」二字相关的词语。因为她本身并没有多么恶毒的心思,总归是好心办坏事,自己不能毫无顾忌的反击。
“不烦……”
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违心的话还是顺应本能的话,但这个话确实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想理我?”
“……”
我的大脑再次宕机了,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是不知道怎样说最合适。
随便说一些可以让江曦曦高兴的话固然简单,可之后呢?自己不可能一直撒谎,她也不可能一直信,反之亦然。
我不想在这样撕扯下去了,剪不断理还乱。
看到我沉默不语的样子,原本听到「不烦」心情有所回涨的江曦曦再次跌落谷底。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打扰你了。”
江曦曦失落地倚靠在墙角,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人感到有些……「心疼」。
我认为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不然自己绝对会像倩倩老师说的那样后悔。但我刚想迈出步子,大脑内部的「自我评估机制」再度向我提醒:
「一旦我对她有任何正向的反馈,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我害怕麻烦,我总是在过去、现在、将来三个时间里犹豫不决。反思过去,纠结现在,顾虑未来,我总是在摇摆不定和取舍难分。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无论我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当前我唯一能做的行为就是原地待命,保守地看着机会转瞬即逝,十几年来都是这样子的。
我宁可白白错失良机,也不想在我认为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行动。于是我带着愧疚的目光望向江曦曦,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已经不打算再做任何事情去补救了。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立在原地,因为我瞥见了江曦曦不经意间慌忙中揩去的眼泪。
我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哪怕一个人在我面前哭的哇哇乱叫我可能也不会有多少共情。
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受和无视一个人偷偷地、不想被我发现地抹去泪光,哪怕我认为这不应该。
“你跟我来。”
第一次,我的大脑还未发出任何指令,可我已经采取了行动。但是我还是产生了一些小心思——至少不要在这里。
拉着不顺从但又没怎么抵抗的江曦曦奔向顶楼的阳台,上课时间那里不可能有人。至于上课时间溜号会被怎么处理,这已经不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事了。
一路上江曦曦都非常配合,老实到她不问我想干嘛我都觉得有些尴尬的地步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阳台的门被锁住了,我只能站在楼梯间和江曦曦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