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目的地是华城CBD的一家餐厅,时间正是中午,因为这个点很灵活,如果我与她相谈甚欢,那将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接下来的活动;如果不欢而散,我也可以很快地回到公司,处理我的事情。
我是第一次和女孩子出来“约会”,我此刻相信对方留下电话号码是因为对我感兴趣之类的缘故,但我又敏感的惧怕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对方只是单纯的戏弄我罢了。
所幸,此刻她正坐在我的对面,一手捏着下巴、一手翻着菜单。
我从她熟练的动作看出,她并不是第一次在如此高档的场所消费了,她的仪容仪表干净整洁、一举一动尽显风度,她可能并不是普通家庭的女儿,那么接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问了我的忌口,点了两份牛排,至于她和服务员讨论的几成熟和撒什么调料之类的,我只是一知半解。
“你喝果汁吗?”她忽然扭头来问。
“嗯?柠檬水或者橙汁吧。”
我不怎么喝酒,平日里也爱喝上一些清淡的饮品。
“那就一杯柠檬水和一杯橙汁。”她对着服务员说道,嗓音如黄鹂般婉转动听,像是一些配音演员。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我和她四目相对,这时候玩手机无疑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我刚想要开口,却被她抢先一步了。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吃饭?”她道,语气里似乎有一些疑惑,却没有太多不满。
“什么?”我有些迷惑,“这里的餐点不和你的胃口吗?”我环顾四周,餐厅里的装潢华丽,暖色的灯光照在我的脸上,竟然有了温热的错觉。
“不,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她瞥了一眼窗外,我不知道她是在看人群还是远处的喷泉,“但这家店的选址有问题,你能看出来吗?”
“有问题么?”我皱了皱眉,自己挑选的地点却被对方质疑,定然是一件不值得庆幸的事,所幸土地规划和商业投资是我的专长,要分析一下也不是很难。
“怎么,你看不出来?”也许是我思考的时间太长,女孩发出一些不愉快的声音,“首先是目标人群吧?”
她的话语瞬间令我茅塞顿开,我有些恍然道:“这家餐厅的装潢和定价都选定了高消费者,但后街就是一条小商品批发城,前面却是一个简单朴实的小公园,如果不是主动前往的话,很难注意到这家‘光彩照人’的餐厅。”
“没错。”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除此之外,选择在一楼也是很大的问题。”她撇了撇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室外,我选择的座位是角落靠窗周围没什么人,但户外却传来了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视野。”我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华城的林木多为梧桐,但大多数的梧桐树并不高大,种植的也不算密集,这里室外的风景完全被互相遮挡了,无论是公园还是树林。”
“对,还有装潢的问题。”服务生已经将我们点的牛排和果汁端了上来,我和韩望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直到服务生的离去。
“装潢有什么问题吗?我还挺喜欢的,这类暖色调很多高级餐厅都在使用吧?”
“不是室内的问题,是室外。”她看着我说道,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满是自信和得意,“说真的,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喝咖啡呢。”
听到这句话,我和她同时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认,此刻她已经吸引到我了,我也有了和她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难怪这家店的人很少。”我拿起餐具,准备切割盘子里的牛排,“装修很华丽,但室内的摆设也有些不合理,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把前台移到那个位置,再在原位放上一些美食广告。”
韩望叶也拿起刀叉,熟练的切起了牛排,我想她一定是经常品尝这类食物,那她的家境应该不错。
我在脑海里找寻这华城本地的大户人家,但并没有关于这位小姐的信息,不过我也不敢肯定她是外地人,毕竟我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通过之前的观察,我想她也应该比较随性,直接问道:“现在很少有女孩子专门学这些吧?是需要给家里帮忙?”
她对我的直言直语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端起手边的橙汁抿了一小口,道:“之前了解过一些,后来没必要专门去学了,但专业还是这个,我也还算喜欢。”
我很识趣地没有问她了解多少、为什么没必要学,而是直接关注道:“你是商业经营管理专业的?华城里这个专业到不少,可质量多半良莠不齐。”
我的目的已经图穷匕见了,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与人对话是那么思路清晰的,但还是有些唐突,希望她不要介意。
韩望叶直截了当道:“H大的经营管理专业是全省最好的,我在那读一年级。”
“H大?”我若有所思,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巧了,我在H大读三年级,算是你的学长。”
“那么学长好。”她微微一笑,“学长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吗?想考验考验我的学习成果?”
我感觉我的脸色开始发红,整个人也局促不安起来,慌忙中我拜拜手道:“不是的,只是恰巧听人说过这里,而且……”我连忙从包里拿出两张优惠券出来,过程中摸到某样东西,不禁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八折。”我绷着脸道,“优惠力度还是不错的。”
听到我这番话,她先是低下了头,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随后向后仰着,嘴里发出类似于老母鸡般的笑声,尽管捂嘴压着声调,还是引起了不远处几桌客人的注意。
我几乎要羞涩地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但所幸她很快收起了笑声,喝了口橙汁润润喉,因为尴尬我也学着她喝了一口柠檬水。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恰巧有人和我借同一本书。”她放下杯子,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意思,看来那书你是确实看过。”
听见她提出那本书,我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调整了一下挎包的位置。
“这本书很有意思,作者对华城的发展很有见解。”终于到我能发挥的领域了,无论是之前关于选址还是其它,都是她带着我在说话,这让我回想起了刚进公司那一会,也是所有人都趾高气昂地看着我。
我有信心在我擅长的领域打败其他人,如果说人际交往是我一个天赋点都没点,大概全点在才华上。
“书成于将近二十年前,那时华城的几个振兴战略刚刚出台,还是饱受争议的阶段,作者却在书中‘大言不惭’地表示改革一定能成功,这必须要有惊人的魄力。”
“最关键的是,作者在书中提出对华城未来的规划,他大胆地畅想着华城未来的发展规划、大胆地预测华城未来的经济走向——可贵的是,他的预言基本都实现了,无论是CBD的建设还是东城区的兴起、老工业区的转型,都在按照他的设想中远转着,几近完美。”
我对着刚认识不久的少女侃侃而谈,而她也耐心地倾听着,时不时还对我的观点提出意见,我们围绕着华城未来的发展和几种可行的方案畅聊着,不知不觉便过去了许久。
到了分别的时候了,我们没有约定下次再见面,仿佛这一次见面只是十分普通的一次日常,没有什么暧昧不清和笑里藏刀,看上去只是两个十分聊得来的朋友罢了。
当我目送着她坐上离去的公交车后,我才摸了摸腰侧的挎包,那里面放着的是原本要给她的书,我是忘了,还是记起却没有交给她呢?
我也不明白了,但这个下午在我人生的记忆中写下如此清晰的一笔,残如血的夕阳是夜晚来临前的讯号,却又是另一天来临前的等待。
我会等着你,一直到天色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