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这个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因为妈妈在怀我的时候,总喜欢把雪梨熬成汤药,通过暖融融的梨子的甜蜜和红糖的滋润,来熬过像现在这样寒冷的冬天。
妈妈喜欢在发带上系上应季的鲜花,高中毕业以后,她一个人租下店面,做起了卖花的生意。因为自从出生以来就身体抱恙,所以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妈妈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
一直以来,我只能在若月阿姨的口中和她留下的几封信里才能了解到她的过去,在那不久后,妈妈就因为难产而离开了人世。
妈妈的生命就像白樱花一样短暂,如同一个未完结的,有着小小抱憾的期许和愿望,妈妈在信里说,尽管她这一生转瞬即逝,但却并不感到痛苦,而其中最令她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她知道,在一个没有她的未来,会有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子,带着这份幸福,继续美好地生活下去。
于是,在这样的祈祷和祝愿中,千早花梨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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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入霜季以来,买花的人便明显变少了,不过,这其中或许也有着其它的原因,在妈妈生活的那个年代,幸福只要用一束花就能圆满地诠释,而不需要过多的代价和承诺。
西街的客人早早地预订了一株迷迭香,我守在花鸟店的橱窗前,等候了好几个季节,于是,在它发芽吐蕊的今天,我为自己,也为那位好心的客人感到由衷的高兴,“嗯,精心照料终于有了结果。”
“若月姐,我出发啦——”我朝店门内喊道。
“要下雨了哦,真的要现在就去吗?”
“嗯!没事的,我带着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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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在寒冷的冬夜中端凝,伞下的月虹斜斜地映落,化作晚萤的垂裳。
我捧着一盆迷迭香的新蕊,呆呆地凝望着被打湿的沥青公路,朝着人行天桥走去,路面变得又湿又滑,没有了沥青的缓冲,我随即便把重心下放。
月光洒在柔嫩的花芽上,雨点的声音愈演愈烈,但怀中的小生命却显得无比娴静,在轻风中摇曳,银色的雨帘和额前的碎发混淆在一起,我的目光变得有些模糊。
“好可爱~”我不禁轻声发出感叹,千早家的花苗果然是最棒的。
正当我准备走上天桥的时候,一股无端的力量从伞柄的末端传来,还来不及回神便被撞倒在地。反应过来以后,我下意识地察看怀里的花,但它已经从台阶上滚落下去,碎成了一地的瓷片。
“抱歉抱歉——”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适时响起,我闻声移开伞盖,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你没事吧……”
女孩撩起鬓边的长发,俯下娇小的身子向我伸手。
“嗯...但是...我的花……”
“啊...那个... 是迷迭香吧?”
“是的。”
“要送给桃井太太的?”
“嗯!”
“呼——太好了...没有给别人造成麻烦……”少女长舒了一口气,两只小手紧紧合十放在胸前。
“欸……”
“我是桃井纱奈,那个订花的人是我的妈妈,给您带来困扰真是抱歉...”
“作为补偿,我明天会亲自登门拜访贵店的。”女孩轻轻合拢双眼,礼貌地躬身对我行礼,本来因为花苗被打翻而略微有些不满的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恭维,反而被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啊嚏——”因为裙子被雨水沾湿的缘故,一向体弱多病的我已经隐隐显露出感冒的征兆,尽管已经竭力降低了发出的声响,却仍然被一旁的纱奈细腻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感觉很冷吗?”
纱奈抓过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前,轻轻地哈气,温润的白雾带来丝丝暖意,她的眼睛显得羞敛而满意。
“妈妈说,这样就不会冷了。”
语毕,我的身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纱奈用力地抱了上来,少女淡淡的体香依附在樱色的碎发上,白嫩的双颊不觉也已被桃红色的氤氲所缠绕。
“欸……?”
“那么,贵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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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井纱奈有着不愿言说的秘密。
第一次和花梨酱相遇时是在一座天桥上,少女受惊的无辜的双眼,如星银般柔软的秀发,说“没关系哦”时温顺的语调,在初见时便给了她莫大的好感。
还记得自己第二天如约拜访花店,作为补偿而买了整整十二盆迷迭香,花梨酱满眼喜悦的样子。是呢,说起来,自那以后,每到周末就会向家里人找借口来花梨酱的小店里坐坐。
女孩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爱好,比如,都喜欢迷迭香清新淡雅的芬芳,都喜欢明媚而恬静的浅色,都喜欢在甘霖时分,看看伞下的雨虹。而且,因为在一次聊天中,自己不经意间透露了喜欢白桃的爱好,花梨酱便不厌其烦地在每次见面前,为自己准备好一碟白桃蛋糕。对于终日生活在逼仄环境下的纱奈来说,这样小小的关心,就如同白桃味的鸡尾酒一般,在了无生趣的日常中,给了她一个圆满而殷切的盼望。
因为要保持小姐的矜持端庄,因为害怕在敞开心扉后得到否定的回答,害怕在过分的亲昵和挑逗下变得无药可救,害怕一厢情愿的亲近可能换来的疏远与漠视,如果不是这些忧思的顾虑,或许自己真的会在某一天,将这份心意勇敢地告诉对方吧……
“呐,花梨酱,听我说好吗……”
“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
“嗯...果然还是不行……”
“要不然...写信的话怎么样?”
夜灯在朦胧的幽夜中映衬着少女的心事,伴随着几声暧昧轻微的喘息,在它慢慢熄灭时,月亮也已浸没在轻纱般的黎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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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早花梨睁开朦胧的睡眼,望着玻璃屏中浮动的光影,一个个轻轻划开消息栏中显眼的红点。
“千早学妹睡着了吗?今天的学习报告还没有提交哦?”
忽略。
“请问现在可以订花吗?应季的紫罗兰可以吗?”
“可以哦...请问您是要盆栽还是花束呢?”
疲惫地敲出几个字后,近期的事务也因旺季的到来而显得愈发繁重,千早花梨顿觉有些心力交瘁。
而且,距离开学以来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己却还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春日祭做任何准备。
“好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