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感到很奇怪,走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目标,虽然有悖暗杀者的原则,但我当时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决定先回到王土,但又不知道这项任务的雇主是谁,所以我打算先回家动用家里的关系帮忙查一查奥地那拉的消息,但是等到我再次站在家门前的时候,并未见到迎接的佣人,庭院也长满了杂草,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打理了,这时候我忽然打了个寒颤,马上拨开厚厚的蜘蛛网,呛了好几口灰之后,我在屋内看见的只有两具还挂着些许腐肉的白骨,苍蝇聚集在那周围,上面爬满了白色的蛆,正蠕动得我恶心,除了这幅场景之外房内空无一物,我转身走了出去,呆呆的不肯相信这里居然就是我的家。”正说时,汉娜把头轻轻地靠在奥地那拉送过来的肩膀上,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从孔特和费马的角度都能看到汉娜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我记得汉娜阿姨您之前说过您家族里的其他人都被安排了互相残杀对吗?那么莫非是……”费马顿了一下,“您那时候真的很坚强,我不敢想象如果是我经历了这些会怎样。”
“以妈妈的性格,之后肯定去找人报仇了吧?”孔特也攥紧拳头,“他们居然连作案现场都不愿意伪装一下,看来这其中一定有诸多势力相互勾结。”
“是啊,我原本也以为只不过是家族之中的其他小辈暗杀了我的父母,”汉娜扶了扶额头,继续说道,“我不敢公然露面让人知道我已经回到王土,所以我扮作从很久以前就和家里有往来的客商家里的人四处向人们打听,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听到我提起父母的名字时都惊慌失措地逃开了,我顿时意识到了不对,看来如果再打听下去一定会有危险,就在我准备悄悄溜出王城时突然被人一把拽进了一个小胡同里,我被吓了一跳——竟然有人能察觉到我藏匿的气息,并且没有让我察觉出她的气息,我拔出匕首正准备战斗之时来人摘下了帽子——是我许久未见的表姐玛莎。”说道这里,汉娜又扶了一下额头。
“玛莎对于汉娜来说可是个特别的人,”奥地那拉用宽厚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汉娜的肩膀,看向孔特和费马,“虽然身为暗杀者,汉娜的家族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不被允许拥有过多不必要的感情,但是他们首先是人才对。汉娜以前经常跟我说起她跟自己的爸爸妈妈生活得十分幸福,她最多提到过的是她的爸爸妈妈,提到过第二多的就是这个表姐玛莎了,她比汉娜大三岁,在家族里她们两家的亲缘最近,住的地方也近,她们两个从小就一起玩耍,也一起训练暗杀术,玛莎是个可靠的姐姐,对汉娜一直都十分温柔,还经常在汉娜暗杀术修习不及格的时候帮助她……”
“咳咳,还是让我自己来说吧,”汉娜虽已过了不惑之年,是即将知天命之人,但由于常年对于气息的训练依然有着如少女一般的容颜,而此刻这幅漂亮的脸蛋上泛着浓浓的愁容,“玛莎什么都没对我说,拉起帽衫便拽着我来到了她们家一处十分隐秘的地下室,反复确认了周围没有人之后玛莎才缓缓开口对我说道:‘叔叔阿姨,是我杀的。’”
“我听着这句话,心里十分不愿相信,”几人沉默良久,汉娜继续开口说道,“但眼前表姐的语气和我们暗杀者的身份让我知道这绝对就是真的,我颤颤巍巍地问玛莎:‘是……是这次的任务吗?’玛莎依旧坐在对面冷冷地看着我:‘没错,所以你要怎么做?要报仇吗?’听到这样的话,看到玛莎这样的表现,我早就失去了理智,抓起匕首便直接向她直刺过去,她不慌不忙地反手掏出匕首将我的武器轻轻地拨开,之后战斗的一招一式她一直都是只攻不防,甚至故意引导我破解她的招式,现在想想真的是很奇怪对吧,”汉娜仰头叹了一口气,“可是当时我只是觉得她在凭借自己高超的战斗技巧肆意玩弄我,最后当她展示过全部的招式之后我使出的那一击她却直接站在了原地故意不躲,我刺得很大力,她被直接刺中了要害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笑着指了指一旁的一个柜子,”说到这里,汉娜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孔特的床上,上面的字都有些看不清了,“这是当时我从那个柜子里面翻出的信。”随后汉娜便一下将头埋在了奥地那拉的肩膀上。
“信上的字估计你们看不太清了,还是我来给你们读吧,”奥地那拉轻轻拈起桌上那封信的边角,“亲爱的汉娜表妹:叔叔阿姨是我们家族之中最强的暗杀者,不管是放在老人还是新人之中,更何况他们是你的父母,我一直都很尊敬他们,这次接到任务我十分犹豫,怀疑自己究竟是该作为一个拥有感情的人还是毫无顾忌地杀死自己至亲之人的暗杀者来活下去,但是我想错了,这件事的决定权并不在于我——接下来他们让我知道,家族之中的一小半小辈全都被安排去刺杀他们二人,我坐立难安,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通风报信,可等我到了你家才发现其他的暗杀者正齐齐地等待着我落入圈套,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如参加小型家族聚会般的友好笑容,我明白自己已是无法脱身了——接着他们便利用人数优势开始对叔叔阿姨不断地进行折磨,并且一直有不同的人笑着告诉我他们并不想让自己跟叔叔阿姨的死沾上关系,只要我杀了他们他们的痛苦就会结束了,最后我实在无法忍受,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其他人终于满意地走开了,家丁也迅速地开始搬走你们家的家当,被我打了出去,我暂时将叔叔阿姨的尸首摆在了屋内准备回去置办棺椁什么的,但没想到我竟再也进不去你家的庭院,第二次回来时只能看见你从前的家仆正乐呵呵地瓜分你家的财产,大概是房子周围设置了针对执行任务的暗杀者的结界或者是执行任务的暗杀者本身就被施了魔法。总之,我无能为力,但光明正大地冲进去杀完人之后直接连作案现场他们都懒得管,这背后一定有一只大手在作祟,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无法查到究竟是谁在幕后推动着这一切,于是想着不如就将这个复仇的机会交给你亲自去完成吧,我已经偷偷地将参与暗杀叔叔阿姨和我的爸爸妈妈的暗杀者全都秘密地做掉了,想必这时我已经死了,也已经将自己迄今为止所学会的本领全都展现给你了。汉娜,当我决定把自己的生命偿还给你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暗杀者不应该有‘多余’的情感,而并非完全没有情感,我们首先就是人,一生下来就是,之后才有了身份,汉娜,不管你今后使用什么样的身份活下去,我始终希望你能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爱你的表姐,玛莎。”
“对不起妈妈……身为孩子我竟然连这些都一直不知道……”孔特低下头。
“不,”费马摇了摇头,“你出去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冒险,而我一直陪在叔叔阿姨身边却……”
“好了好了,都是旧事了,毕竟之前也没跟你们讲过。”汉娜突然才奥地那拉肩上弹起来笑着说,但能很清楚地看出来——她刚刚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