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我的神经承受能力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弱，并不是被眼前的悲剧所压垮的。坏消息是，
“你的背上这个肿块，是什么时候有的？”
师匠的声音带着焦急，也有恼怒，更多是担忧。
在妖怪之山被蚊子叮的。我这样有气无力地侧卧在病床上回答着。
“这不是什么蚊子……根本不是。疼吗？”
是有点。和平常似乎……不太一样，疼多于痒的。
“这是跳蚤……恐怕，正是导致你现在这样的元凶，我怀疑，因为这极其像是鼠蚤叮咬留下的痕迹。灵梦她们，有表现出瘙痒的症状吗？”
我察觉被叮咬后就操作了波长驱虫了，给她们也一样做了，应该是没有发生叮咬。难怪，我还奇怪于那种驱蚊剂居然没有发挥作用……
“好了，少说点话。根据你现在的状况，基本可以初步判断是中招了。虽然没想到疫鼠居然比我预想的散布范围更加广……看来，有必要拜托兔子去妖怪之山作一趟防疫建设了。好了，先休息吧。因为发现及时，加上你是妖怪，体质比平常的人类要好，所以应该不会危及生命。就是接下来恢复之前的这几天，恐怕得受点苦头了。到时候可别哭。”
我无力地哼了两声翻过身去。浑身烧的滚烫，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多余。
淋巴结肿块很快就在浑身爆发式地生出了，成簇成群地，挨着就疼痛难忍。被迫处于被动体位的感觉非常痛苦，因为似乎兔生彻底失去了一切意义，只剩下无尽的折磨和空虚，渴望着稍稍移动一下就会立刻被剧烈的疼痛给打回来。虽然师匠说着不要哭，但是还是哭了，无声地流着珍贵的液体——迫于现在的形势，水已经成为了短缺资源，要想去取水就可能会导致贻误了时机，但是也就使得水成了宝贵的资源，因为哭泣而丢失体液就太得不偿失了。可是这种病痛怎么可能是轻易能够说忍着就忍着的？尤其是当师匠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只能一兔独自躺在病床上，一面动弹不得地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一面感受着身体内如同地狱的业火般燃烧的折磨。
听别人呻吟是种煎熬，听自己的更是。生命似乎在流失，和汗水与泪水一起止不住地往身体外面流出去，再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最后似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房间那样阴暗地，和想象中的地狱倒是有几分相似了。浑身的高热就像地狱的火焰在燃烧身前的罪孽。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些什么罪。
终于熬过了病程而恢复过来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光明万丈的。那感觉和真的死了一趟再从黄泉被拉出来重获新生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
房间外的空气那样的清新美好。啊。连续近一周的疫病烧的我精神略微有些恍惚，复活的自己第一次感到世界是这样可爱。
我问候这个世界，于是穿了衣服和防护服出发了——人里的状况监测和必要药品的补充工作依然是要进行的，我无法工作的这几天一直拜托了其他的兔子去做——但是据师匠说每一个会干活的家伙就是了。好不容易等到我康复，人里的一堆事情估计这些小家伙迟早控制不住，就催着我去了。幸好在房间里被关了那么久，我正巴不得接这活呢。穿戴好防护服，背着装药的箱子就出发了。
好巧不巧的，刚出门没多久居然就被纳兹琳又找上来了。
还挺有缘的吗，我们俩？
老鼠却是眉头紧锁，一改往常的狡黠模样。
“铃仙。你确定，你上次说的，关于我的那些小家伙们，正在四处作浪的事情是真的吗？”
我愣了两下。“我可是刚从鼠疫之中恢复过来哦，纳兹琳。你是在试图洗脱吗？”
老鼠摇头。“没有的事。那些家伙要是不听话到处闹事，我自然是要惩戒的，但是问题就在于……”
“我这一周回去找了，也四处各地方都找了，却是一个也找不到！”
找不到？
不可能吧。等等。明明那么多患者遭到了疫病的袭击。连妖怪之山都被波及到了，那些老鼠应该随时都离我们很近才对。
我有点不敢相信纳兹琳说的话。
“我没有骗你，我让一轮姐叫云山广观了，也自己去那些角落四处去一个个看了，但是就是找不到它们。所以今天我来找你了，我和你一起去疫区看看，你告诉我那些染病的人所接触的地点，我去用这个——”
举起来的是手中一直捏着的探知棒。
“我最终选择了，在人里到处都散布了些无害的信息素。对你们没有害处，当然，但是可以让那些小家伙感知到我的讯息，然后在自己身上分泌出另一种信息素。只要我的探知棒感受到了那种东西，就肯定能找到它们，因为这种信息素除非我下达指令让它们分泌出水解酶去消除掉，否则就会一直留在其身上，这是我们紧急召集用的手段，在成员零散的时候使用。我不会推脱责任的，请放心好了，这是我身为命莲寺的僧侣的信条之一。”
我点头。那么，就带着纳兹琳向人里去了。
不过，由于之前发放的药品之中有驱鼠的药——是的，因为我向师匠求情说了你的事情而没有使用灭鼠的毒药，只是驱逐它们，希望你能带它们走，至少不要再给人类带来这种大规模的疫病流行——那些人居住的地方，恐怕它们已经被赶跑了吧。要找的话，现在有点太迟了呢。
“如果感知不到，说明它们就不在人里闹事了呗。那不是更加好的结果吗？”
……好像是这个理。
这老鼠精明倒是一直精明得很。考虑这种事情还挺周到的？
因为患者大部分是突发症状而被送去救治的，基本在兔子们来接人的时候都没来得及顾及锁门，反倒减少了不少麻烦，直接就能进去进行扫描。不过，似乎师匠派发的药物效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进去四处扫来扫去地，探知棒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正如纳兹琳说的那样，这应该是件好事才对。
一上午很快地又过去了。居然出乎意料地，到处都没有找感应老鼠的信息素。难道真的已经都被驱逐了？
但是如果那样，近日来接诊的患者依旧没有减少的意思呢……？甚至，不少患者康复后却发生了二次感染而被送来？
仍然很奇怪。此事。
不管怎样，还是先去吃点什么吧。鲵吞亭似乎由老人的儿子接手了——不过没了店主和美宵小姐的话，加上疫情的缘故，肯定还是艰难得很吧。居然发生了这样的灾变，对于这样一户普通的人类来说未免太残酷了点。于是决定了照顾下他们家的生意，今天中午也去鲵吞亭解决好了。
进店之后很明显地能看到柜台前面坐着的人，虽然不是同一人，不过眼中总是带着些和善这一点倒是没有变化。尽管如此，那无比明显的沉重黑眼圈，还有苍白的面色，虽然带着和善却又被几分空洞占据的眼神，一切都在昭示着其受到的巨大打击对他精神的伤害。
“您愿意继续照顾我们小店的生意真是感谢。请随意找个位置就坐吧，我这便去为您准备食物……”
走进去了，食客出乎意料地比先前多了一两个。不过，角落里坐着的那位客人倒是让我颇感意外。
那是哆来咪·苏伊特小姐？算是稀客了吧。居然会主动出来和其他居民打交道吗……
“那个怪家伙吗？确实奇怪呢。不过没什么好管的吧？菜端过来了哦……？！”
纳兹琳漫不经心地嘟哝着，最后一个音节却被猛地加重而拉长了。
本来放在纳兹琳的腿上，无意中正对着端上来的菜碟的探知棒，此刻正剧烈地发出着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