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泛发着让人不舒服的暗红色光芒的地洞,不知道修缮这里的艺术家是照着什么理念创建的,四周厚实的岩壁上满是镶嵌着的白骨骷髅。皆作挣扎前伸状,看着就好像要从墙壁里突破出来一样。在从四壁缝隙中渗出的点点红光点缀下,这些骷髅头上仿佛生出了红光的眼神。
墙壁上镶嵌着骷髅,但地面上却立着一个个人像的石雕。这些石雕是杂乱无章的摆访在这里的,只是一眼,所感受到的就是混乱。同时这些石雕的动作也完全不一,有些是捧着胸口作痛苦状,有的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朝天空伸出手掌,有的则是仿佛被什么很恐怖的东西追逐一样作闪避躲逃的动作。数不清有多少座石头雕像坐落在这个地方,也不会去找有没有一样的石头雕像了。
被这些骷髅和石雕所环绕的中心,一条向上的通道。通道两边各点了一路的火炬火把,也许是显得稍微庄重了一点吧。而这条庄严的小路道顶端,又是一个巨大的,木人的手掌心里。好一个专门为黑巫师准备的祭祀场地,不在装潢上做一点的掩饰。
老巫师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就像尼克伽有通过他们不知道的暗道迅速靠近中央腹地一样,他也有着内部才知晓开辟的密道,即便身体不适也能先上好几步到达这场十分重要的祭祀场所。
要是没有指引,让两位傲罗自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摸索过来的话,至少得绕上十多分钟吧。十多分钟,够让这个老人争得一丝先机,但这个先机足不足够他完成他的使命就两说了。
明明是疲惫不堪的身体,但是走上这条唯一庄严的小路上后,身体里不知哪里又生出了一股力量出来,顿时疲累感都感觉不到了。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当它的信徒对它满怀痴迷的时候,总会诞生出不可思议的结晶。而现在,他所追求的结晶,正在这条路道的上端,那个木人的手心里等待着他。
在底下的时候可看不着木人的手心,里面居然被种上了和周围光景一样红色的,花瓣呈一丝丝蜷缩如苞的娇艳花朵。这种花学名叫曼珠沙华,在东方又叫彼岸花,都是传说种植在三图沿河之川的花朵。在木人的手心里种了满满一圈如此的花朵,这里昏暗潮湿,也不知道是如何让这些花存活下来的。
老巫师来到这片花田,拨开一纵曼珠沙华,在这花丛之中,他寻出了一个水晶棺材出来。
“哦,就要到了,时间就要到了。”
他轻轻地摩梭在棺材的表面,就好像这具水晶棺材有感觉一样,他生怕自己用力使大了让其疼痛不适。“哦,我的宝贝,我的最高杰作。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儿你就要带着无与伦比的伟力诞生了。哦,那将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杰作,我们的功绩将会成为历史上新纪元的第一个里程碑。”他一边说着,一边仰起头看向这个木人手掌心所对照的天花板。在那里,石壁镶嵌的骷髅白骨无法企及的位置,一面绿色的圆形水晶镜平镶在那儿,虽然现在看着昏昏沉沉没有一点光彩,但这只是它暂时的形貌,待时候到来,马上它就会为了一个神谕而绽放。
忽然,鲜红的彼岸花田里出现了一圈黑色的漩涡,如墨般的水流从地面上,从曼珠沙华的花蕊之中,汇聚成一滩。然后,让尼克伽他十分忌讳的那只千手幽灵便从这里面游了上来。
就像刚从水里冒出来人任何女人一样,只不过它更像死去多时的水鬼。湿濡到几乎一挤就能从其中渗出一条水帘的长发垂遮在其面目前,看不透这浓密的秀发后面遮掩的究竟是妖艳的面目还是如同恶鬼一般的可怕挣容。就在它的身后,十几只修长苍白的手连着手臂透过一层混沌的虚空伸了出来,上下摇动,不怀好意地面对着彼岸花群的水晶棺材,以及它边上的老人。
这只特别的幽灵对于尼克伽他们来说,或者对外来的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物来说,无疑都是巨大又致命的威胁。尼克伽可是称它为来自地狱的一个恶鬼,一个死神。别说见,就是闻见它身上的水气都要退避三舍。但这个老巫师见着它后却没有慌张失色,作为在这地方生活了有一阵子的巫师,他对这个特别的同舍不可能不熟悉,也不可能没有预防的法子。
“哦,你又来了。曾经的‘失败作品’,难道还残留着不能被完成而产生的怨念吗?哼,这只能怨你那个年代的无能巫师,研究做的再多,也只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资源,那么多素材。也是你没有生在我这个命中注定要重现这个奇迹的人的时代,可惜啊可惜...”
老巫师自顾自地说道,像他这种自大自夸的言论正常人都不想多听,也就不用说一个耐性不太好的幽灵了。这只幽灵确实表现出不想再听下去的意向,它以及它身后的手都做出伸爪状向着这个老巫师扑抓过去。
“果然还是没有理智的畜生。”老巫师既然不害怕这只特别的幽灵,自然也就代表着他有防身的法门。他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法袍里拿出一块巴掌勉强拿得下的石头牌子,牌子本身一定是一件老物件,它身上自然形成的裂缝正在示知它是一件易碎的物品。
但就是这件易碎的石头牌子,却让几乎遇上就会没命的幽灵无法靠近,牌子上似乎刻上过一些特殊混杂的符号,在老巫师的手里依次浮现和变化。事实上这些变化并不明显,牌子上闪现的光华隐隐约约的,就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熄的烛火一样。可就是这样微弱的‘烛火之光’。
却硬是让这个自带冷气场的幽灵犹如白雪遇烈阳,不但无法越雷池一步,还有被一股不识得的压力,力量压倒在了它身上。从它背后探出的几十双鬼手就好似被什么鞭子鞭打了一番,每每靠近,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弹开。那只幽灵虽然看不到它的面目,它的表情,但依常理揣摩,它似乎已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和不知名的力量抗争,直到它的形体在虚幻间被压倒,又跌回出现的那个黑水潭中。瞧老巫师一副游刃有余又自信满满的表情,不用说也晓得相应的事情他们做了很多遍,很多遍。
“在新神诞生以前,你这位旧神还是乖乖待在已经逝去的,死亡的泉水里,满满游荡着,回味着自己的失败吧。”
老巫师在逼退了幽灵后,自负有着牌子保护,绝不会有什么失闪的自信,便靠近了地面那小潭黑水。以一种低眉蔑视的表情看着底下沉浸其中的幽灵。黑色的潭水此刻真像一面清澈的镜子,只不过照着的人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女鬼静静地沉浮在其中。就在老巫师还在夸夸奇谈的时候,黑水包围的幽灵突然做了一个动作,它十分自然的用自己的手撩动了一些面目前的黑色头发。
它并没有要撩起头发好让人看清他的面容的意思,它所撩起的发丝一角,只让这只幽灵的一只眸子透过了发丝的阻碍,那是一只沉寂,波澜不惊的眼眸,不像一个无意识的死者所拥有的呆滞,或无神。可以想象如果有着这样眼神的面目的活人,该是怎样动人的样貌。至于死去的如何先不论,但就这么一瞥,似乎能够证明这个特别的幽灵似乎并不是老巫师所认知的那样,是什么没有理智的失败品。它不是。
恐怕,这个老巫师也是此刻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然后,视线相互交错的一瞬间后,一股精神上的冲击透过这个窗口如重锤般砸在老巫师的脑海中。或许这是一种反击的方式,老巫师顿感耳鸣,眩晕,眼前一阵发白。不仅如此,一句低声的耳语传达给了他。
“我不是曾经等待的旧神,你也没有可能创造出一个新神出来。这片死亡之海它真正的主人,从没有离开它的神祗。”
“一个神祗也不会承认两个神明的存在......”
黑水沉下,就像渗入土地之中一样,瞬间消失不见。这片曼珠沙华又恢复了它的平静,较嫩艳红。只不过刚刚一脸自负神气模样的老巫师现在换了一副苍白的面孔,刚刚那一次对视似乎让他消耗了不少体力。甚至有种感觉,刚刚自己的精神只要再被加一把力,就会被破坏。而那幽灵应该是有这种余力的,可它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底牌。知道了它还有这样的能力后,自然也会为此做出防范。这可不像一个有智慧的角色该做的行动。
还是说,它施展这样的能力就只是为了告之这个老巫师一句话。
老巫师坐在曼珠沙华的花田里喘息了好一会儿,失去的体力在短暂的休息后缓缓恢复,苍白的脸色也渐渐不那么白了。体力一恢复,他立刻就恢复了他那刚愎自用的自负神气。对于那一声低语的警告,他显然是不放在心上。那只幽灵是无理智也好,有理智也罢,他都不会相信任何一句它所述的话。想他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一个人继续完成了这个实验,其执念,其自信自是非常,要是会因几句话就质疑,放弃,那也断然不可能将这发展到最后一步了。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应该说,让神诞生的时间到来时施展魔咒,然后胜局已定,一切都不会逆转。就算那些里面和外面的傲罗冲了进来消杀他自己这个老巫师,也只是害了一条无足轻重的老人的性命,也无法阻止他的杰作诞生。
说这个老巫师为了他的这个项目疯了可真是一点也不为过,此刻满心想的只有自己的实验能否成功,也不想想自己要是真的被一个射过来的夺命咒击中,性命都没了,得出了成果有对他有什么帮助呢?总不济对敌的傲罗会好心地踢他宣扬自己的功绩,让他成名吧。何况,那些傲罗也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