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一人在山脉上探查,因为天铃和迈高农场主去莱欧卡找草药医生了;沃尔斯侃夫则需要留在农场里看护病人们。女孩还在发烧,不能袖手不理。所以今天只好他一个人出来探查那只怪物的踪迹。他不是去狩猎,只是调查一下怪物的活动范围,确认位置之外,还可以顺便弄清楚这只怪物的习性,揭开它的真面目。这对狩猎来说是十分有益的。
所以行动不算危险。
通过上德邦一家的症状,亨特基本上确定了那只怪物就躲在这片山脉左近。它影响了土壤,让农场种不出庄稼,找上了农场里的牛羊鸡鸭,最终开始波及到生活在土地上的人们。虽然还没有造成危及生命上的损害,但谁知道任它继续发展下去会怎么样呢?这真是一只非常危险的怪物,即便它的单体杀伤力还不及吸血鬼。
昨夜和天铃探讨过这只毒物是如何散发它的毒性的,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水源。这是山脉自高而下让毒体传播地最快,也是最合理的方式。所以亨特自早起之后就一边追寻着水源,一边绘制着山脉的线路分布图。毕竟他可买不到一座普通山脉的地图,这里如果不是闹出了一只带毒的怪物,也不太会有人爬到它头上。毒素靠着水体传播,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只怪物霸占了某一处水源,植被和山上的鸟兽也需要喝水,水出现了问题它们不可能不受影响,只要追踪着异变最多的地方就能找到怪物的位置。
但是这些计划并不像实行起来那么容易。汉普郡本就潮湿多雨,要在泥泞溪流分支较多的土地上去找水源源头要准备的时间就多了。至于飞鸟走兽,很遗憾,亨特自上山后就没有找到一只。亨特也是一个老练的猎人了,即便对方不是吸血鬼怪,他也应当能依靠敏锐的感官搜寻到一只两只。
可是就是没有,好吧,这就只能说明这只怪物盘踞的时间比较久了,山林间的走兽飞禽早就深受其害,和农场主养的那些牲畜一样,已经安息了。这也使得这片山野安静得让人害怕,除了山间的风吹动树枝哗啦啦的声音外,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如果是寻常的人,步入这样的山上恐怕不到三十分钟就承受不下去了。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是天铃在这搜寻的话,效率绝对要比亨特在这里的效率高多了。昨天她才刚到农场的时候就从土壤以及植物中探知到了异常,很显然她这位魔女有着远超常人的搜索手段,远超亨特这个常人,即便对象是植物也一样。
如果今天搜索不到那只怪物的踪迹那也不要紧,等明天带天铃一起来绝对能有所收获。
有着这种打算的亨特便不怎么着急能有成果,但是,也不会就这么懒惰。他还是打算在回到农场之前能带回一定的成果的。在他这样认真的态度下,居然还真让他在山上找到了一处不自然的地方。先是一股与山林间气息不符的味道钻进了鼻腔,亨特信念一动,便追着这股味道根了过去。虽然亨特没有像魔女那样神奇的感官,但他作为一位吸血鬼猎手的嗅觉同意敏锐,尤其是指…………血腥气。
当他闻着血腥味来到它最浓的地方的时候,一个经过杀戮的小战场便出现在了眼前。被冲撞折断的树枝灌木上少不了干涸的血迹,连接着地面泛红成一片。树枝树干上还插着短小的箭矢,一干武器也遗落在这里。这是由人布置下的战场,而他们的猎物,应该是另一波人。地面没有尸体,当然,它原本应该是有的才是。
亨特蹲下身子俯看地面最大的一滩已干涸的血迹。即便干涸,但是依旧能从其痕迹推测出这上面曾有一个人类的身体被拖动留下的划痕。不用多说,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是具尸体了,而且从划痕来看,这家伙肯定还很重。
兵器弃置不理,但却将尸体给收去了。这个‘猎人’的习惯很特殊啊。亨特拾起了几把剑,剑身蹭亮,剑柄雕琢过,淡黄色的漆身。放在世面上,这些兵刃的价格真的不低,那位猎人能不收拾一下这些‘战利品’,可见他的兜里是不会缺钱的。
“武器没锈蚀,看来这场伏击发生的时刻并不远。而且还保留着血腥气,即便这里很潮湿…………”大概是两天前,这里发生过战斗。
……
说回莱欧卡城,在天铃想到方法得知教士们是在发什么药草在药包里给予这些患病的居民后,她便走到了舍缶柯侞的面前,小声地,但是又是以质问的语气对他说道。
因为这里聚集着很多莱取药的病人,他们挤挤嚷嚷的声音足够掩盖过一个女孩的质问声。同样的,他们每个排队在这里的人都有着各自的心事,各自的目的。又怎么会去在意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孩正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舍缶柯侞沉默地望着天铃,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看低这个女孩了。他微微跳动的眼角暗示了他此时的心动,但口中却说道:“用来治疗患病者的草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呢,没看到都是那些病人才来这里取药吗?”
“所以你们说的用来治病的草药,就是为了保证明天这些病人还能继续来取药吗?哦,还好我没看到这些修士在发药的时候还要收取诊金,不然我真要以为教廷穷疯了不可。”天铃略带讽味地说道。
咦?迈高可是听着他们的对话呢?所以他很吃惊天铃说出这句这么荒唐的话。而身为教修士的舍缶柯侞在听到这句话后却保持了沉默。
“还记得我说过的,颠茄使用过多了会产生上瘾性吗?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嗯,缬草,薄荷,蒲公英,混上点红酒可就真是一个不错的‘兴奋剂’。至于鹅毛膏还有我们才说到的颠茄,哦,还有马鼠尾,天哪,你们是想让居民们‘爱死’这些草药吗?这些致幻加上瘾的东西要是迟给一千年出道,那可真是能让你的身价顿时上涨个几番。啧,看来你们教会还是修道院真是缺资金了,打算靠这种方法提高身价。我真该为你们鼓掌了。”天铃一边说道,一边真的鼓了三次掌。同样的,没有人发觉。迈高可没有足够草药知识,他虽然听不懂天铃和舍缶柯侞在说什么,但是感觉上,绝不是什么可以当作午后闲聊的好事。
这时舍缶柯侞终于说话了,他指了指街角那头的小酒馆,道:“我们去那休息一会吧,在这里聊天打扰到工作可不太礼貌,也不太友好。”说罢,他便先作为向导朝着小酒馆的位置走去。
天铃应该是开心地哼了一声,随后跟在了后面。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行动主权的迈高.......也许是一开始就没有行动主权吧,他也只能跟上了。
就如上文所说,小镇上大部分人都徘徊在病症于排队的交界间,所以小酒馆里几乎没什么客人。这确实也是一间不大的酒馆,除了前台有八个靠边座位外,就只有四张小小的桌子了。应该站在柜台后给客人点酒的酒馆主不在,也许他正排在那循环往复的队伍里不可自拔呢。但还好,这家酒馆的女侍佣还能行动,虽然她的脸色并不能说是无碍,但是就为几桌客人倒点酒,上一点简单的食物还是可以做到的。反正在这种状态下就算提起酒劲来饮酒也喝不了几杯,量轻得很,总算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舍缶柯侞带天铃他们拉开了张靠边的桌子,他顺便问了一句:“这里的小麦酒味道很好,哦,你能喝酒吗?看你这年纪,好吧,其实这里的橘子水也很好喝。”
后面这些话自然是问候天铃了,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笨蛋呢。天铃大大咧咧地坐在对桌的椅子上,尽可能地表现像一个会混迹在酒会,宴会上的大女人一样,对着还在坚强服务的女侍佣大声道:“两瓶上好的小麦酒,这位先生请客”。
女侍佣带着记客人点单的草纸,快步走到天铃她们这桌边上。但在记单之前,她就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那样,对一个娇小的姑娘会陪一个大男人喝酒这件事表示出诧异,即便这个大男人是一个修道院修士。于是乎,她眼神一瞥:
“修道院的修道士居然能诱骗一个小女孩来这个地方吗?我会好好写一封信给修道院的。”她冷硬地说道,冷冷地一瞥舍缶柯侞后,端上了一瓶小麦酒和普通的鲜果汁。这会天铃再怎么抗议,也不能证明自己是可以喝酒的年纪了。倒是舍缶柯侞最为可怜,莫名其妙地就被当成了一个会带青涩女孩来酒馆做坏事的坏叔叔,还喜提投诉信一封。
但这比起这些天他所承受的坏事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随遇而安吧。
舍缶柯侞拿起那瓶小麦酒,发泄式地猛灌了几口。如果在平时,他还是会准备一个小杯子来体现他一个修道士的修养,但在非常时期,他也会需要浓烈的酒精刺激自己的咽喉。一口吞下后,也不管有多少落在修道服的胸口,他又开始了第二次给自己灌酒。看他一言不发只给自己灌酒的样子,镇看不出他到底是渴到了极点还是单纯就是一个酒鬼。只要他别忘了自己是来这个酒馆干嘛的就好,天铃拿着自己的果汁饮料想到。迈高虽然也有一瓶小麦酒,但是看到舍缶柯侞这样灌酒的模样,他反而喝不下去了。舍缶柯侞直到一瓶小麦酒喝完,才停了下来,他便这样缓得一缓。才终于开口说道,但是却是以发牢骚开始的:
“你们知道我是多大就被送到修道院里去过那种禁欲的日子的吗?十一岁,从十一岁被选中成为侍奉主的修士后,我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了每天的礼拜,和那讨厌的豆糊汤。哦,我讨厌豆糊汤,没有味道,又特别难消化。还有那混蛋的麦丹尼尔修士,他表面上严格地掌控着修道院的戒律,如果我们见习的修士稍有触犯,他就会拿着棒子来教训我们,哪怕是在做礼拜的时候晚来了一分钟。可那混蛋自己却偷偷地从修道院的地下室里偷偷运藏红酒喝,尤其是在宵禁以后。哦,我是说,修道院是禁酒的,如果被酒精麻醉地一塌糊涂的话,就不能好好地侍奉主了。”
他似乎是要趁着酒劲来发泄自己曾在修道院苦修时经历的苦日子,天铃没有打断他,而迈高则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舍缶柯侞修士,那个停驻在莱欧卡给人看病且收最低诊金的老好人,居然会有着笃骂修道院的一面。他是真难以相信。
只听着舍缶柯侞不断地说着那时的日子,还好酒馆人不多,而那个女侍佣在仍为舍缶柯侞就是一个个性很差的修道士后就远离了桌子。不然,这些亵渎一样的话被人听到,他这个修道士感情还能好?舍缶柯侞说到兴头上,又去柜台拿了一瓶酒下来。就这样啰嗦了还一会儿,他的话风才突然一转........
“但你们相信吗?在刚知道自己能进修道院,成为一个侍奉主的修士的时候,其实我是特别高兴的。作为一个农牧出身的人,能有机会跻身修士这样高尚的职位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我那时都认为自己是被主选中的人,是特别的人。在修道院里的礼拜我有认真去做,在学习草药知识的时候我也卯足了劲,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践行自己被选中的使命,将主的恩泽撒拨给自己的病人。呀,虽然我不奢望能从修道院出来后能到那些中心的贸易城市里做教士,一边宣扬教义一边诊治病人,但是可能我还是得罪过包括麦丹尼尔修士在内的大人物们,让我被分在了这么个小地方。不过我还是有努力在做好我应该的职务吧..........”
“你当然有做好你的职务。”迈高此时插话道。
“舍缶柯侞先生,我不是一个修道士,不知道你们修道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我认得你,你曾经帮助我的妻子,女儿过不少次。我家住在山里那么远的位置,你也还是会亲自来回跋涉。诊金我也是了解过的,侃侃就只是那些使用的草药的价格,同时我也知道,你有无偿义诊过。可以说,莱欧卡不少人都受过你的帮助。所以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好的修士。”迈高诚恳地说道。除了少数身体素质好,体内免疫细胞给力的居民外,很少没有不与这位草药医生打过交道的。他是一个好人并不单单是迈高一人的看法。
(那个身体好到莱欧卡的大多数镇民都生病了,而她还能打起精神看店的女侍佣除外。她现在对这位修教士的看法可不是一般地差)
“谢谢你的看法。”舍缶柯侞老实地道了声谢,然后继续道。
“我也是一直以为自己的医术能帮助到居民而高兴不已,但现在,这个神话可能要变动了。”
“怎么会,难道说那些医疗用的草药.........”
“没错。”舍缶柯侞接着酒劲终于说道:“虽然有些草药我不认识,但就我知道的那些,就和这个女孩说的一样,那绝对不是可以治疗身体的草药。”随后,他看向一直没有发言的天铃,“你呢,对那些草药知道的多少。”
到终于是自己说话的时间了,天铃当然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知道哦,那些你认得的草药和你不认得的草药我都知道,我就这么说吧,那种草药服用后病是绝对好不了的。”
“因为那套药方的目的就是故意吊着潜藏在身体的毒素,让它无法被治愈,好不了用的。”
“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迈高吃惊地说道,同时他也有种知道了要被卷入某种漩涡的秘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暂时的,因为还没去查,但是我想要知道,总会知道的。“但是有一点我肯定,那就是这些修士绝对是有能力治疗好莱欧卡居民的病。要知道,调配出吊着病毒让其不消退的药方,可比调配解药要困难多了。欸,你这个修道士应该经常和附近其他城镇的修道士来信互通有无吧,怎么样,那些厉害的大城市有像莱欧卡这样引发这么大规模的病患吗?我没有弄错的话,莱欧卡上游就有一个叫米勒格落斯的镇子,是吧。”天铃这么说道。既有暗示又有明示的发话。
“你不用这么说我也知道,毕竟我每天都能在诊所外面看到同样的人排同样的队,这要是巧合也太奇怪了。米勒格落斯是粮食运转的贸易中转站,要是那里出了差错停摆了,不单单教会会受到影响,整个领地的资金协调也会出现重大变故。所以那里是出不得问题的。既然出不得问题,那教会就需要拿出诚恳的态度来保证那不受到感染。”
“所以那些修教士是真的在发有问题的药?这太可怕了,而且,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哦,我差点就想也去排队求得他们的治疗了。”迈高道。然后就被天铃推搡了一下,都说了不需要再找其他医生来接手自己的病人了,你居然想暗度成仓?
本魔女生气了的话那可是一个都讨不了好的!
“这个问题我也在思考。”舍缶柯侞说道:“他们每一份药材都不是收钱才给居民的,那也就不存在什么为了谋取暴利而做这种事了。而且,我也认为那些直属修道院的修教士是不会为钱而发愁的。他们的生活可是十分奢侈的。”
嗯嗯,天铃对此深表同意。在这个王权神授的世界里,教廷是不可能缺钱的。而同时在魔法与巫师都存在的世界里,作为普通人信仰的依靠,教会更加不会缺钱。
不是为了财富这样的诱惑而挺人走险,那么,剩下的选项还有什么呢?
“权力和威望吗?为了让莱欧卡对教会更加地信服,才使用了这种玷污主的恩赐的招数?”舍缶柯侞又快将第二瓶酒水给喝完了。“那么这样对我们这些忠实的信徒,忠实地为主服侍的仆人来说,就是背叛。我...我要写信给他们头上的修道院检举他们才行,可是.........可是..............”
可是如果他们头顶上的靠山已经足够大到包庇这些修道士了呢?自己一个普通修道院出来,还不被看好而被分配到这小小地方的修道士,写的检举信哪个会吃力不讨好的转而提交。
天铃看着舍缶柯侞的神情,便知道了一二。道:“你在那些修道士的队伍里,是不是有见到过穿着红色衣服的大人物啊?看起来挺尊贵的人物。”
“............”
“好吧,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天铃道:“权力啊,的确是一个好东西。对人来说常是如此。但是呢,莱欧卡只是一个小小的偏远镇子,是像你这种得罪了人的修士被流放的地方。在这个几乎不会存在标记与他们地图的小地方,他们有必要在这里建立威信,收获信徒吗?干着会让名誉扫地的危险行当,却得到与危险不等价的成果?”
“高高在上的人可不会是这样一个不会算账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