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变成了“17:00”,多萝西见状,如释重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用清水简单地洗了洗黏着面粉的手,然后挂出“打烊”的告示。
对于她来说,又是一个平凡的一天。在这条街上的生活,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是“自己”在支配着自己,自己并非作为他人的工具而活着,而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对于她来说,准备演出和制作甜品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但比起在聚光灯下利用自己的歌声和大家的笑容“行窃”,多萝西更喜欢现在的时光——不再是居高临下、不可接近的江洋大盗,而是和他们站在一起、和他们一起笑的普通人。
当然,有时她也会感到痛心。正如借住在她家的三位房客所说,普罗大众的生活相较于几千年前并未有特别大的改善,一切“进步”都被优先用于实现贵族精英们的“荣耀”和“崇高理念”上。她不像那些学者们一样懂得很多,运用高深莫测的学术语言和哲理来论证“将资源优先供给贵族比供给平民更有用”,她只知道工作、房租、食物、日用品、安全(躲避魔物袭击)的问题就好像一把把尖利的刻刀,在身边的大家的脸上划下一道道伤痕。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既没有力量也没有智慧,她除了常常做些甜品免费送给自己劳作一天的邻居,以及在每天晚上照顾附近孤儿院的小孩子们以外,并没有更多可以做的事了。她太弱小了,在与自己的歌声决裂之后,她不再拥有任何与众不同的闪光点了。
有时候,看到社交平台上传播的“战姬”的倩影,多萝西也会禁不住幻想,自己是否也有这样的一天,能够像她们一样穿上美丽的甲胄,长出洁白的翅膀,拥有强大的力量。那样的话,即使对未来的认知仍然是一片混沌,但终归是拥有了可以保护大家、改变大家的力量。
空中忽然传来凄厉的警笛声,那声音就像细针一样不断刺击多萝西的耳道和鼓膜,金属般冰凉的痛感经由神经传递到她的大脑中。多萝西知道,这是魔物袭击的警报,在敦促大家尽快逃到安全的掩体中等待救援;然而,原定要修建的本街区的掩体,因为去年召开的贵族和学者们“讨论魔物的威胁程度”的会议(结论是“魔物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恐怖”“第三等级要增强自我保护能力”)的需要,而被挤占了资金,到目前为止都没能修建完毕。所以大家只能紧闭房门,封死窗户,滚到床底下,然后拼命地向九芒星祈祷千万不要被魅魔抓走。
现在,多萝西也和大多数愚昧无知、缺乏自我保护能力的普通人一样,用脆弱的大门和窗户将自己锁在房中,试图以此躲过一劫。她曾经偷偷地用门上安装的猫眼,亲眼目睹了被魅魔抓住的女孩子都遭遇了些什么——万箭穿心般痛苦的改变过程,夹杂着歇斯底里的、狂野的愉悦感,在一切达到高峰之时彻底完成了转变,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宣告一个人的死去和一个魅魔的重生。第一次看到这些的多萝西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那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战胜的对象;如果那个被抓住的少女是自己,那坚持本我的时间可能会更少了。
现在,她们又一次出现了。是两位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的魅魔,诡异的淡紫色长发,腥红色的双瞳,大胆且魅惑力极强的漆黑装束,体表狞恶的深紫色纹路,一对蝠翼放荡地保持着张开的样子,尾巴好似一条微小的巨龙,不断从尖端冒出不祥的瘴气。只要看上一眼,多萝西的心头就悸动起来,当然,还有来源不明的兴奋感——想要变得舒服,想要变得和她们一样,想要……
多萝西连忙猛咬舌尖,让自己从危险的欲望中清醒过来。如果刚刚无法抵挡住那样的诱惑,让自己的心智彻底失控,那么自己就毫无疑问地彻底完蛋了。
她刚刚把自己的视线从猫眼里移开,马上就听到了两名魅魔交谈的声音。
“林娜姐姐大人,最近在战姬的打击下,能够同化的新姐妹们越来越少了。”其中一名魅魔叹了口气,说道。
“不用担心的哦,凯特妹妹。”名叫林娜的魅魔安慰着凯特,“这里不是有一家孤儿院嘛,里面挤满了可口的小萝莉和小正太,只需要一会儿,就可以弥补这段时间损失的姐妹们了~”多萝西似乎还听到了舔嘴唇的“呲溜”声。
“呵呵,说得我都开始饥渴起来了呢。”凯特的声音变得高兴了起来,“我的身体已经忍耐不住了,马上就开始吧~”
不,不可以!多萝西像通了电一般浑身颤抖着,她绝对无法接受陪伴着她的孤儿院的孩子们被魅魔掠走。对她来说,那是她能够拥有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