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的女儿？”路云默的脑中泛起一丝波澜，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连成一条线，“院长为什么会让女儿参加这种危险的实验呢？”
“我想，应该是为了学院的发展做出带头，毕竟她总是那么优秀，一直在前面引领着我们。”琅亚露出些许憧憬，但很快就收了回去，“她是个天才，像我这样，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人，在学院有很多很多。而当她站出来的时候，大家也不再怀疑这个实验了。”
“为了学院不惜以身犯险吗？作为院长的女儿还真是了不起啊。”路云默在心中默默揣摩着。
“有了她的支持，我也下定了决心参与了进来，实验的准备也顺利了起来。”琅亚开始讲述实验的具体情况，“整个实验的目的是将神则书中的能量抽取出来，尝试转入新的宿主，过程中除了被选为宿主我和她以外，外围还需要数十名魔法师来维持实验的进行，那些魔法师……也就是后来传言中的遇难者了。”
“实验……失败了……”路云默有些疑惑，“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琅亚沉默了会儿，沉下头，缓缓说道：“……是的……是意外……他们从来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能说的详细点吗？”路云默追问道。
“呒……！”琅亚的脸色变得有些发青，身子在轻轻颤抖。
注意到琅亚的变化，路云默轻轻追了一句，“应该不是些好的回忆吧，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可能性怎么也无法排除掉……所以，拜托了。”
“嗯呒……”琅亚轻轻摇摇头，“没关系的，逃避什么的，已经够了。当时实验发生谁也没预料的事故……预计分摊给我们两人的磅礴能量……发生了暴走。全部的能量排山倒海般淹没了她…………那种可以在眨眼间将人类化作虚无的冲击，毫无征兆地、肆无忌惮地、不留情面地，埋葬了她……就算在场监督的莫德尔老师也没能来得及阻止这悲剧的发生，等到他开始强行中断能量传输的时候，已经…………”
琅亚哽咽了起来，眼角挂着泪花，步伐也慢了下来。
“就发生了爆炸……原来是这样……”路云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尽量在心中还原当时的场景。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事还是历历在目，”琅亚苦涩的笑了一下，“炫目的耀光，震耳欲聋的轰鸣，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的惨叫，在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都已经定格，要不是莫德尔老师拼死把愣在那里的我抢了出来，恐怕我也是那些牺牲者中的一员吧……”
“其他的人，都……死了吗？”路云默小心的问道，不想让琅亚过于伤心。
“在那种程度的爆炸下，几乎是不可能生存的……”琅亚轻叹了口气，“唯一的慰藉，也就是后来从莫德尔老师那里听说的，她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全身的魔能回路全部烧毁，剩余的人生与魔法也就无缘了……”
“听说的？你没有亲自去看望过吗？”路云默察觉到一丝微弱的违和感。
琅亚摇了摇头，“那件事发生之后，莫德尔老师为了影响到我们之后的生活，我们这些相关人员都马上分别搬到了远离那里的地方。而各自都不知道彼此搬到了哪里，而莫德尔老师在叮嘱我千万不要对外面透露这次的秘密之后，不久也消失了踪影。直到学院重建之后，莫德尔老师和她都没有再出现过。我本来都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再也无法向她道歉了……”
“道歉？那只是场意外吧？琅亚没做错什么吧？”
“…………”琅亚眼角下垂，紧闭双眼，握紧拳头，不甘心的说道：“不！都是我的错！她是为了鼓励我才加入这个实验的！要是我再坚强一点的话！要是我那时拼上性命和她一起承受的话！要是当时暴走能量的目标是我的话！结果说不定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现在连莫德尔老师都死了……为什么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做啊啊啊啊！！”
琅亚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走廊内不断回荡，整个空间都仿佛被悲恸和懊悔沾染而渐渐失去了色彩。琅亚停下脚步，身子剧烈发着抖，似乎随时都会迎来极限，瘫倒下去。路云默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面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让琅亚靠在自己的身上，而琅亚顺势倚着路云默的胸膛“哇”地一下哭了出来，那含在眼中的泪花也化作一条细流，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呜呜呜……其实我，是知道的……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害怕啊！呜呜……害怕一个人接受实验……害怕失败之后失去所有而无法追上她……所以当听到她也要参加之后，我才真的下定决心参加实验……”
路云默怔怔地看着怀中放声哭泣的琅亚，就算他再怎么理性分析，也没料到平时那样桀骜要强的琅亚的内心也不过是如同十几岁少年那般脆弱。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按照平时的方式找出疑点：
“你不是说，为了得到力量，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吗？”
“呜……那是老师教给我的，可是，我做不到啊……”琅亚的泪水浸湿了路云默的外衣，但还是止不住决堤的泪水，“我只是一个弱小却妄想变成和她一样的胆小鬼而已！向往着她的光辉，却不敢与她一起承担痛苦……那天，看到她被能量吞噬的时候，看到那扭曲到痛不欲生的面容，听到那刻骨铭心的哀鸣，明明她十分痛苦，明明我一直憧憬的人在我面前挣扎在生死边缘……可我心中只有害怕，只有退缩……害怕凑上去失去我现在的所有，想要抛下她，一个人躲着远远的……我真是个笨蛋！！”
“才不是什么笨蛋呢。”路云默下意识的摸了摸琅亚的头，安慰着他，“那种情况下，没有足够的把握，你冲下去也只是多增加一个伤员而已。现在你能站在这里，就没有什么好后悔，又不是你的错……”
“呜……呜……”琅亚慢慢变成了抽泣，“谢谢你，阿默……可是，就算你这么说，在我心中，是我杀死了她，是我毁了她的一生……我一直十分想再见到她一次，亲口对她道歉……但是又十分害怕，真的再遇到她，我该怎么面对她……”
“想见却又害怕见到，吗，”路云默唏嘘了一下，“那最后呢，你到底怎么面对她了呢？你应该已经见到她了吧？”
“呜……嗯？”琅亚抬起泪痕未干的脸庞，“难道说，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吗？”
“她是卡丝娜吧？提示已经给了这么多了。”路云默送开琅亚，指了指自己的头，“推理这种事我姑且还做得到。”
“是吗，什么时候你都能保持理智呢，真是有点嫉妒啊。”琅亚自己站住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换了几口气，“从那之后，我发誓，为了总有一天能够再次挺起胸膛面对她，变得和她一样光辉闪闪，而一直努力着。”
“也就是在重建的学院成为了最优秀的毕业生吧。”
“不，那还不够，”琅亚的脸色稍稍恢复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那些只不过是表面的逞强罢了，直到今天我看到了老师的尸体，我才发现，我还那么脆弱，我还是无法直面现实……”
“是说你还没有从对卡丝娜的愧疚走出来吗？”路云默有些不解，“她应该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吧？”
“不仅仅是那个，而是，直面她的暗面……”琅亚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暗面？”路云默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一些琐碎的线索开始在脑中连接。
“就算她曾经多么闪耀，经历过那种事，难免会发生变化。”琅亚的声音有些低沉，“莫德尔老师是实验的提出者，而我则是促使她加入实验的导火索，也就是说……”
“她有可能在心中憎恨着莫德尔和你，从而展开报复吗？”路云默慢慢滤清思路，“也就是说，你当时看到尸体的时候，认为是卡丝娜对你们的复仇，而你就是她下一个目标，所以才那么慌张的想要离开对吧？”
路云默停了一下，见琅亚并没有反对，终于慢慢吐出那个结论：
“换句话说，你认为，卡丝娜是杀死莫德尔的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