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降临后的若干年,一个婴儿诞生了。
这个婴儿一出生就带着独特的使命,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因为他这独特的使命,以至于古神现世了。古神降下一道神谕,以及一道恩赐。
那神谕和恩赐是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意识流转……
夕阳下,红光热烈的地方,升起了一座城。
但此时的这座城像一具濒死的半尸,横在被魔族的咒术与炮弹轰击得千疮百孔的花岗岩地基上,一片死寂。只有微微倾首,才能听见那贯耳欲出的哀鸣与喊杀声。西北的荒风卷沙而起,向半天空里扬去,使得此时的城,越发像是被轻笼在白纱裹尸布下的,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那面每每在这荒风中猎猎作响的,绘绣有四族徽记与三十三枚星辰的,已在威严的四圣宫顶悬挂了六百多年的,代表着四方共和国的神圣旗帜,终于在午夜的丧钟敲响时被屠刀斩下;并代之以沾满鲜血的,一串四个的,四位长老的,仍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惊恐万分表情的头颅。
死寂的烟尘飘来平民的哀嚎,欧路汶耶沦陷了……
少年从噩梦中惊醒,惊惧地大睁开他那浅栗色的好看眼眸,用自净魔法甩去满脸的冷汗。
这是欧诺,不死族,男,年龄……哦不,这突然就变成了平庸的自我介绍了,而这是要避免的。因为少年可不是一个平庸之辈,而他的经历也绝非平庸。怎么说呢,这可能是因为他不属于四大族,而是由灵族与血族杂媾(请原谅我使用如此低贱的词语形容……额,算了)而来,而又被两族所轻贱的不死族。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曾就读于位于欧路汶耶的欧都骑士学院,而又最终成为了一名与此毫不相关的牧师。抑或是因为他那饮一瓢便会沉醉于其中的星空般的眼眸,和在这年满十二岁便算作成年,继而可谈婚论嫁的、推崇一夫多妻制的世界里,身边从来都寡淡空寂的异常。或是其他的一些秘密。
总之,这是欧诺。而他此时也终于想起其中古神恩赐了什么。
「恩赐之一」凡是被神之选子所吻的人,全身所有病痛均可痊愈。
他对这个恩赐的内容感到头痛。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环顾着四周的景。
洁白的四壁,宽阔的窗口和窗前绣有金色赤蠛的白窗纱,地上铺着独角兽彩色羽毛的地毯。堂前挂着一半蝶翼一半蝇翼,中间有五颗星星的灵族图腾,图腾下一桌一凳。除了温暖的床铺被褥以外,再没有什么了。
这里是桑缇斯洲,一座悬浮于大陆之上的空岛,也是欧路汶耶沦陷后,灵族势力范围内仅存的五洲之一,临时首都桑沙所在之地。
【空岛】乱域大陆上的一种地形。通常是因为一片土地下方的气属性或火属性晶石含量过高导致整片土地悬浮而起。空岛下方的地区会因空岛的两种成因而变得多风暴或高温。
他在灵族女王盖莎·伊瑞勒洛的宫里,这里是专门为他整理出来的一间居室。可别以为他是什么小白脸,女王陛下,只不过是他的母后罢了。
他又神经质地用了一次自净魔法,相当于洗脸了。然后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洁白的牧师法袍穿好,看着顶上挂着的一顶王冠陷入了沉思。
这当然是母亲为他准备的。真是的,还把他当小孩子嘛,什么恶趣味啊。
欧诺脸上露出复杂的苦笑,他把王冠从衣架上取下,用法袍的一角擦得金光锃亮,然后又挂回了衣架上去。
他转身打开居室的门,走在通往大殿的连廊中,周围的仆从向他行礼。
“欧诺殿……先生,您好。”
他可是一点当王子的兴趣和意愿都没有。欧路汶耶当年沦陷的时候,他刚刚来桑缇斯洲避难,被母亲骗来当了几个月的王子,后来便觉得这种无故受万众景仰的感觉太难受了,于是作罢。
但是看到母亲当时流露出的陶醉的笑容,他便不好意思向她发火。也许母亲她是有些孩子气,有着天生对王子公主童话故事的喜爱,但也是她,在灵族长老人头落地时,整个种族群龙无首时,击败了一众觊觎这个位置的愚者与暴徒,重新撑起了一切。
灵族是四个种族之中最先恢复秩序的。
这些,都是母亲的功劳,所以这孩子气,也就得以被他忍让,被整个种族忍让。
确认身份之后,两旁的侍卫推开了那扇洁白的萤铁大门,并向他鞠躬示意。
再说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王子公主的游戏。
踏入大门,最先引起他注意的不是王座上端坐的母亲,今天也和蔼慈祥,而是王座下明亮的粉白色及腰长发上衬着一顶王冠的少女,扑腾着背后晶莹的蝶翼,此时正闪电般向他冲来。
“哥哥,你可算来了。”少女扑入欧诺的怀中,娇嗔道。
但欧诺显然不为所动,而是单膝跪地,向母亲行礼。
“给母亲请安。”
母亲示意后,他才起身,开始打量起挂在怀中的少女。
欧妮·伊瑞勒洛,哦不,应该叫欧妮殿下。是灵族的公主,欧诺同母异父的妹妹。她的生父是灵族的先王,也就是灵圣桑塔·欧西里斯,现在早已随着欧路汶耶的硝烟与战火化为灰烬了。
“你好沉,快下来。”但欧妮显然不肯,于是欧诺轻轻把她推开。
母亲和欧西里斯的婚姻,只不过是场政治交易,而欧妮也不过是政治产物罢了。对于这些欧诺并不想谈。好在欧妮与她的父亲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反而对欧诺这个异父的哥哥有很深的依恋感。
想到这里,欧诺俯下身,摸了摸面前顶着粉毛的头,帮她把歪斜的王冠扶正。少女的脸上立刻流露出灿烂而满足的笑容。
“好了欧妮,回位置上去吧。”
少女“嗯”了一声,蹦蹦跳跳地王座下自己的位置上。
女王陛下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幕,她知道欧妮的心性,她从来都强势而坦率,只有在欧诺面前,才会剥下坚硬的外壳,露出柔软而真实的皮肉。但她也是知道的,凡是欧妮想要的,她自己都会去争取,也都会得到,她对欧妮的未来并不担心,于是便把注意力集中到欧诺身上。
但当她看向他,脸上便有那么一瞬间浮现出一些阴云。这孩子,身上还是有太多秘密,即使她是他的母亲,他曾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依然从他身上感受到神秘,和陌生。
但这阴云也仅仅只在那么一瞬间,她看到欧诺也在注视着她,于是恢复了平日里的笑容。
“哎呀,诺诺,你今天又没戴王冠呢。”
“母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欧诺感觉到这对话有些干瘪,其实他刚才已经注意到母亲的愁容,而这也不由得让他想起自己的使命。
「神谕之一」在……之时,神的选子将会出征,荡净世间之万魔。
他显然已经忘记了“……之时”是什么时候,但他有一种预感,现在正是时候。
“母亲,明天……我就要走了。”
女王当然知道这一天终会降临的,但少女不理解。
“什么?要走?你要去哪里呀?!”
少女再一次扑入少年的怀中,用她纤细的双手捏住少年修长的手。
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近,近到少年星空般的眼眸里,倒映出少女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泛着红晕的惊讶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