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斐看着刚刚不动声色地说出“你真好看”的欧诺,有一种亲手把自己推入尴尬境地的感觉。她并不是讨厌他,只是觉得这时隔多年的异常攻速让她招架不住,也许,也许他们都要冷静一下。
但是欧诺已经从“just play a joy”的模式脱离出来,他想到了他的宿命。他开始感到这种调笑似乎对于他的使命来说无关紧要,甚至因为浪费了时间而应该避免。因此他感到惭愧,尤其是浪费了整整一个章节来写一些不利于身心健康的东西,而章节的字数还有所欠。
懊恼了许久之后,欧诺重新把目光对向面前的少女。既然是杰斐,他想也许能帮上忙。
而此时的杰斐依然尴尬地站在原地,轻轻地用细剑在砖石路上刻划着莫名其妙的花纹。
“杰斐,其实我有正事找你。”
听到少年的声音,骑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知道欧诺当然有他的宿命,而在愉快之后,严肃的事情总是会降临到他的身上,而她因为与欧诺的交情也时常能领教到残酷的关照。话虽如此,她却从来不怨他,因为她善解人意,因为这是她选择的路,因为……
因为这多少年来,发作起来应该是热烈而急遽的,却实际上让她一度都不曾察觉的……她一直都义无反顾的爱着他。
没有什么“理由如下”,也没有什么“综上所述”,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陷入无可救药的深渊中,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交情的加深让她再无转圜的余地。这相见的若干年,和分别的若干年,她一直都有形和无形地发散着渴望与思念,像油画的底色或者永不停止的背景音。
因此,面对正事,不管有多不可理喻和不为接受,她绝不会拒绝他,更不会背叛他。要是真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她当年在训练场上被一剑刺死算了。
“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会帮你。”
欧诺对这个回答感到心安,他知道杰斐一直都在。
“谢谢你。”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支精进的队伍从小镇的西边向东边开进,其中还显眼地带了一名牧师——暗夜十二卫出巡时从不携带牧师,只用恢复药水疗伤。而牧师与领头的骑士又跨在同一匹马上,他揽住骑士的腰,看上去很愉快。
身后有队员轻轻出声询问杰斐:“队长,真的可以这样吗?携带牧师有违于规矩,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
“闭嘴,”杰斐从头盔里传出闷闷的回答截住他的话,“我说没事就没事,出事了大不了算在我头上。”
在杰斐的内心里,她笑了。弱不禁风?她想在欧诺面前,她手下的这些小杂兵才是真的弱不禁风。
那人吃了闭头,不再说什么,毕竟在暗夜十二卫里队长对队员有着绝对的领导权。但他小声嘀咕着:“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真的好吗?”感受着从腰部十分贴合身材的铠甲处传来的暧昧的温度与力度,以及颠簸时有意无意在一些敏感地方的摩挲,杰斐也如是问欧诺。
欧诺笑了:“……”
“什么?”叨嘚的马蹄声与呼啸的风声大作,杰斐没听清楚欧诺刚才说的什么。
在杰斐背后看不见的地方,欧诺笑得更灿烂了,他轻轻地把嘴唇贴在头盔外她的耳边:“有什么不好的吗,骑士大人?暗夜十二卫的职责不就是守护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生灵吗?”
杰斐被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噎得无话可说,但她感觉腰间的手似乎环得更紧了。又听得欧诺轻飘飘地露出一句话:“至少,我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很满足……”
“……因为有你守护我。”
杰斐其实从刚才开始脸就已经比高纯度火属性晶石还红了。她第一次意识到拥有一个头盔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至少在羞愤至极点的时候,不会有人来疑惑或者嘲笑她的神色,能让她尽量在外界眼中保持冷静的姿态。但同时,她也感觉头盔里的氛围很不好,又黏又痒——里面的温度已经升至刺人皮肤的程度了。
可恶,要是还有下次,下次要定制一个嵌冰属性晶石的头盔。
但是,比起她来,她觉得背后不安分的某人似乎更需要一个头盔。要夜晚急行军时配噤声枚和嘴镣的那种,把他这张百无遮拦的油嘴锁起来o(≧口≦)o!
出了镇,进入林间的驿通直达。在沉默和从未消退的尴尬中行进了一段时间,这个“一段时间”并没有听起来那么短。事实上,是棘马开始口吐白沫,需要休息的时候;也是夜幕阴沉天色渐晚,骑卫队需要休整的时候。
【驿通直达】即驿道。驿通直达是平安时代以来四族联合修建的斥资最大、规模最广的物理交通网。尽管由于管理不佳和魔族的侵袭,驿通直达在周疆地区已荒废不少,但以王畿地区为中心的交通线路依然依附于驿通直达为主干。而在灵族的势力范围内,以大小域门和驿通直达连接起各空岛的交通网,乃是当今世界上最为先进的。
“棘马需要休息了,欧诺。”
“嗯,我们也下来休息吧。”
欧诺率先跳下了马。杰斐刹下马环顾四周,确认环境安全后,转过身面对身后的队员们。
“停止行军!天色已经不早了,原地休整!”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由行军毯搭成的帐篷,便在林间的空地上突兀地支棱起来。零星的几点篝火被众帐篷包围着,出走几步便无法看见。
“我说,暗夜十二卫什么时候这么寒碜了?真是世风日下……”欧诺看看身边缩着身子取暖的两个队员,不禁笑道。
其实欧诺原意只是觉得冷,这也确实,暖得着前胸暖不着后背的火堆也太磕碜了。但是在他认为自己一天的任务结束,足有空余可以偷闲的时候,总是会调笑几句缓和一些气氛。但是灵族的地界本就在空岛上,“高处不胜寒”,这样的冒犯在每晚气温跌至零下的地方就也未免显得有些薄凉。
身边的一人听到这句话抖了抖身子,白了欧诺一眼。
“要不是老大对你特别照顾,我早就抽刀把你砍死了……”
呵呵,砍不死的呦。
“嘛,也不用这么现实吧……你们不是守护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生灵吗?”
“嘁……话说你这算是什么呀,小白脸?One-night stand?我们老大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肩不能扛的……”
欧诺心中暗暗不爽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
“你刚才说老大应该是指杰斐吧,怎么你们都这么尊重他?”
“不尊重也不行啊,”那人苦笑道,“毕竟她把我们全都给打趴下了。”
欧诺笑了,但就是点到为止,在没有必要的地方,他不会过多地表露出什么情感。
那人以为欧诺嘲笑他们,别过头去。他从腰间摸出酒囊,拔开塞子喝了一口:“说得好像你能打过似的!有什么好笑的……”
其实本来是可以打过的,欧诺心想,要是从现在开始练应该还可以。
“……ïeuo ken ïeuo op,nu ken nu Spp!”
“你说什么?”
“啊?远关密语啊,就是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
“远关密语?你是贺兰人?”
那人张嘴露出两颗尖牙笑了笑:“差不多吧,我是贺兰的血族。”
【贺兰】在当年四方共和国的兼并战争中负隅顽抗至最后的国家。贺兰是一个开明的国家,执行与四方相似的各族友好相处的制度,但贺兰的王族和贵族基本上都是血族。在首都阿萨坦沦陷之后,贺兰王族遭到了血腥大屠杀,无人幸免;而贵族血脉也基本上覆灭,一部分贵族的后裔被从小遣送至欧路汶耶,成为仆役与士兵。
欧诺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而这人也略被揭开了伤疤。一阵沉默。
欧诺环视四周,没有看见杰斐的影子,于是问那人:“你们老大呢?不来休息吗?”
“她呀,休整的时候从来不休息。虽然一直都很安全,但是还是要亲自盯着——望风。真不知道是关心我们还是信不过我们。”
然而此时,杰斐却是真真正正遇上了险情。
几十米开外的树林里,一对贪婪的眸子正虎视眈眈地望着面前的骑士,血色的眼光把她的盔甲映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