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异梦

作者:奶盐空心桃 更新时间:2023/8/29 23:48:25 字数:2636

梦总是用来形容美好的,伏魔时代的现实又总是很残酷。

但就在这令人瞠目结舌的夜晚里,欧诺感觉现实是那么梦幻,而梦境却只让他感到痛苦与悲伤。

也许刚刚的都是梦吧,现在要他面对的才是现实。

“那么你选择好了吗?骑士,还是牧师?”

“牧师。”

牧师……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牧师。

这是有缘由的。但如果我们一直把这个缘由埋在你们看不见的地下,除了万分之一的可能变成令人遐想的宝藏,大概总是会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腐朽的老棺材。

现在就要开棺。把和欧诺葬在一起的往事曝出来,同时也让欧诺这一直躲避现实的僵尸晒晒晴空之下焦人的阳光,把他封闭的胸膛灼烧出一个不会再流血的口子。

三年前,欧路汶耶。

此时的欧诺已经成为同届学员当中最强的存在,而这只是一个谦词。事实上,在每年都举办的学院五百强大擂台中,欧诺已经卫冕了四年擂主。

这个就连导师也参加的比赛就能很好地说明,除了每年都不参赛的李谷稽院长之外,他已成为整个学院最强的存在。

此时距离他们这一届的学员毕业只剩下一年的时间,而魔族的入侵也逐渐进入癫狂。杰斐已于一年前加入欧都守卫军,继而下落不明。再过两年,欧路汶耶就会在苦难中化为灰烬。

暂时失去好友的欧诺在这已然逐渐酝酿出的满城乱象里又变得苦闷孤寂。

这一天,欧诺的生活规律就被乱象破坏了。他本来习惯在下午的学业结束之后,出校去转角的咖啡店调一小杯双狱(Ristretto+Scotch,1:2)慢慢喝——他这自制的饮料再不兑一份水,也不加一粒糖,承载了无尽的苦涩与热辣,世上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消受得起——但老板一家据说在昨晚遭遇了强盗,惨遭毒手,身死金销。于是欧诺今天站在街口,望着转角已经在门口摆上宅地司“征转售赁”告示的空空如也的店面,想着这是年来的遭遇,只是恚息。

再回到学院。走过教学楼,穿过带有壮观喷泉的中央花园,在宿舍和图书馆之间的过道上,欧诺被人截住了。

初见此人,便会为她身上的东岛具足所惊艳。具足的花纹本就精致复杂,总有令人缭乱的效果。她身上的这套则是错金的黑蟒纹,庄严而不显得花哨,加上腰身两侧的两把黑鞘的打刀,以及用黑色筋带从腰间挂下来,束在腿后一把白鞘的……欧诺暂时看不出那是什么武器。咳咳,总之带给人一种全副武装的锋芒感。

但只要说到“她”,那些“她”们令欧诺感兴趣的,就只剩下面容。

只见她没戴胄,把它夹在肋间,金色的前立牛角般挺立着,招摇但不吓人。因而就露出锋芒下娇媚的东方面孔,一双瑞凤眼尤为明媚动人——这时还说不好地籍,看上去像诸原与东岛的混血。但挽着堕马髻的长发却不像一般东方人是纯黑或是褐色,而是一种垂阳带着雾霭的酒红色——瞳色也是酒红,但比发色深邃些。

这样看来,欧诺大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这位是院长李谷稽的孙女——李希察,人族。她的父亲是现任暗夜十二卫御前骑卫李斯特,母亲则是东岛的贵族桜野千本华。

“您是李希察小姐吧?请问饶您多费工夫,在这里截住我这个小小的普通学员的路,是有何贵干呢?”欧诺颇有兴趣地装腔道。

但面前的少女听到欧诺温柔的嗓音,好像受到了惊吓,或者是出乎意料还是娇羞什么的,脸色逐渐转为绯红。

听人说他是全院第一,还以为会是很自负跋扈的类型,好像还不错。

见欧诺还在等待,她赶紧恢复平静的状态,但是刚才露出的情绪并没有很好藏住。演技很笨拙嘛。

“那个,请问,你是全院第一的灰骑士吧……”

“是啊,现在学院里大家都这么叫我,但是我还没有拿到骑士资格证……您有什么事吗?”

李希察的神态终于缓和起来,但说出的话并不轻松:“我有事要委托你。”

图书馆,某间社团活动室。

社团活动在这几年的学院里很流行,大家都为能找到志趣相投的伙伴而开心,但也为活动地点而苦恼。因此经校方同意,图书馆一楼的一些房间被改造成了活动室,在下午的课业结束之后,就到了活动时间。

欧诺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一个离群索居的阴沉的人,虽然在杰斐的帮助之下好像软化了许多——但那是在有光源的情况下的一种闪亮,而他自己永远无法成为光,他也不相信光。在这种情况下,就鲜有人邀请他加入社团,而他自己也不太在意。所以他对社团的东西不太熟悉,也不想去熟悉。

这间活动室被李希察租下了,门上也没有贴招牌,但不用看也知道显然不是用来活动的——这位不经事故的贵族小姐好像也不爱社团活动——而是装修成了伏路希式会客厅的样子,有简单的沙发茶几之类的居具。

虽然不能用来进行社团活动,但这沙发好像可以做其他的“活动”(整段垮掉)。

但又不完全是伏式的,空白的墙上挂着一幅草体挂轴,欧诺本以为上面写着的是东岛语,什么“ヲーの說”之类的,仔细看了才发现这是诸原语“不可说”。

李希察请他喝手冲的咖啡,但他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他不喜欢这种苦中带甜的滋味。

原来她想让自己成为她东岛剑道的师父;原来她的各项技能都已经很强了,但院长说她要有自己擅长的剑法;原来作为半个东岛人她想学习这种致命的剑道,但不能很好地掌握到要领;原来她已有了一些执念,而再学其他剑术就晚了;原来她想要让对她期望颇深的祖父,这回也能看到她的进步。

等等,事情的节奏好像逐渐往急遽的方向坍缩下去,欧诺答应了吧……答应了吗?他已经不知道了,这也不是主要的事情。但这么说主要的事情又是什么呢?好像他一直在追求些什么似的。如果真的有,那是追求什么呢?如果没有,他说出这种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不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让他自己听听,这样的说话,这样的思考,要是什么人正在看着的话,肯定会对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废话鄙薄的吧。清醒点啊!

怎么能清醒呢?这又不是现实,这是梦啊!

意识流转……

一场梦所能承载的信息并不多,当欧诺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其余的也就所剩无几了。这时便以片段节点的方式呈现出来。

他看到自己就那样——这“那样”其实是很难定义的——就那样站在欧路汶耶的城门口,身上灰色的盔甲沾满斑驳的血迹,手中青红色的长剑被血液涂满,盖住了锋芒。面前的地上躺着一个满身伤口的已经魔化的老者,还没死,艰难地喘息着。

对面的街上,站着一个身披破碎具足的少女,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自己,眼神避开地上的濒死者。

眼前一黑,耳畔传来了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叫。一声声一句句逐渐散乱开来,模糊、破裂,最后重组成了几句欧诺不想回忆起来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骑士,所谓的守护正义吗?”

“那你这正义还真是虚伪得可以。”

“还一心想要成为骑士的你自己也是虚伪得彻底。”

“还想要通过回忆中的美好讥讽你,却发现什么美好都没剩下,我也真是愚蠢可笑啊。”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恨你。”

她恨我。

耳边传来不属于少女的询问声,这让他稍微好过了一些。

“那么你选择好了吗?骑士,还是牧师?”

这是从那时起就不曾改变的选择,他张口。

“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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