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轼拿起菜单,点了那天见面时候一样的东西,还给林闪点了一份湿炒牛河。
“不用了,我和你一样就好。”林闪说道,随之朝着白轼笑道,“我现在不喜欢湿炒牛河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省钱。”白轼一下就猜中了林闪的心思,他不敢反驳。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家里出了事,母亲因为和父亲去看世界杯的路上出了意外,母亲的腿受了伤。在那之后父亲就不再喜欢足球了,因为高中的时候父亲不让我踢球。我那个时候一直瞒着我父亲在校队偷偷踢球,我本来以为天衣无缝,一次次获奖的消息传出去我父亲也好像没有发现。但我后来知道因为那是因为母亲在劝我父亲,父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到高三的时候母亲的情况严重了,父亲直接不让我去读体校了。对父亲感到难过和抱歉,我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决定好好读沙南大学。大一的时候我被校队特招上了,和队伍一起踢大运会等的比赛,遇见了很多对手和队友,那个时候我觉得不读体校对于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损失,我还是能踢球,踢比赛。
可是,大一下的时候,我随着校队去上海踢全国比赛的决赛的时候,白溪那时候高考完很早就放假了,她提出要自己来看我的比赛。我很开心,就给她买了票订了酒店什么的。因为我们跟队训练是一起动身的,白溪便自己从酒店到球场去。但当我比赛结束的时候,想要拿着射手王的奖杯给她展示的时候,父亲从医院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才知道白溪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那时还在医院抢救。我立马就跟教练说明赶了过去,穿着我那身最引以为傲的沾满汗水和泪水的队服,一直站到了第二天天明,护士推出来的却还只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小溪。自那以后,我就决定不踢球了,至少在白溪醒过来之前。我母亲不便,所以我一直在忙着照顾小溪,父亲在筹小溪和母亲的医药费,整天忙得不开交。因而我有闲暇的时候就回去打工赚学费。”
“怎么会这样……”林闪失了神,白轼的真话来得密密麻麻猝不及防,而他的表情却冷淡无奇,看来他早就已经麻木了,林闪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可……可那不是你的错啊,那……那只是……意外……”
“可如果我不踢球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父亲早就告诉过我,足球对我们家来说是厄运的来源。”
“不是的,”林闪下意识反驳道,“不是的。”
“莱夏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高中搬家之后,她是我家邻居;我父母和她父母关系很好,时不时会走动,莱夏也时不时会帮我一起照顾我母亲。现在那间病房是我母亲和小溪一起在住,我常会回去照顾她俩。所以,小闪,别再找我踢球了,我已经很忙,很累,不想再踢球了。”
林闪惊讶无措,他竟也茫然迷失不知说什么好了。
足球真是这样的坏东西吗?他怀疑。可是白轼坚定又逐渐冷淡的眼神告诉他,好似是这样的。可是他的心里告诉他,不是的。这不过是命运决定的,既不是白轼的错,也不是他踢球的错!可是他此刻心里很沉重,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白轼。但他想,也许白轼只是想做些什么给自己一些心安罢了;就像林闪的足球教练父亲意外去世的时候,林闪哪怕身体虚弱还是不论如何想要踢球,只是求一份心安,求一份陪伴罢了。
“对不起,小闪,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白轼淡笑道,他的眉眼间渗透的沧桑和疲惫此时展露无遗,林闪却不愿反驳什么了。
“我明白,哥。”林闪说道,“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总是缠着你去踢球。陈轨说过,总有更重要的人或事会比喜欢的东西更重要。”
“陈轨,”白轼说道,“陈轨会是一个很好的队友,他的能力很强。你们要加油,从毕耀那里拿走冠军。毕竟很多人觊觎他那几年的冠军很久了。”白轼说到这里,竟然还笑了笑。
“嗯!”
仿佛是掐好了时间似的,林闪话音落下,饭家菜就上来了。两个人便各有心事相对无言,埋头苦吃了。
………………
“林闪,抽签结果出来了。”陈轨走向林闪,说道。今天是周三,小组赛正式开始于这周的周末。
“我们在C组,其他有医学院,物理与天文学院,计算机学院。这周六下午和医学院第一场。”陈轨说道,“医学院的实力很强,有两个人尤其需要注意。刘致远和孙轶羽,这两个人都是校队首发阵列里的,一个守门员,一个左边前。我看了前面两场比赛,觉得我们队想要获胜的话,几率不大但可以一搏。”
陈轨自顾自说着,抬头才发现林闪在盯着前面的球场发呆。林闪自从周末去过医院之后,思绪就很乱,老是突然之间就会想起小时候去白轼家吃饭时,那种温馨的画面,白溪活蹦乱跳,白轼妈妈给他们做各种好吃的,有时候还会一家人一起去看白轼的比赛,给他加油。那时候白轼的眼睛里总是在发着光,总是嫌着时间不够用,不够踢球也不够和家人一起的。所以白轼一直都是自律型王子,话不多但精髓。可是那天说了那么多话的白轼,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挡住了所有想要照射进他眼里的光芒。
“林闪!”
陈轨一声大呼,林闪才猛的回过神来,他一顿,便急忙说道,“抱歉抱歉,昨晚没有睡好,太容易就分神了。”
“出了什么事吗?”陈轨问道。
林闪盯住陈轨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周日在医院见到他,提着东西跟着叶紫却不敢走进去的神情,想起白轼告诉过他的话,下意识就问道,“你和叶紫认识?”
陈轨脸色一变,林闪才知道自己冒犯了,可这时候却收不回话了,只好将那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那天去医院找白轼的时候,看见你了。”
陈轨沉默了一瞬,笑了,“原来大家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你想听吗?”
两人并肩而站,场上是中文系正在训练的大家。林闪想不出来为何那天在餐馆见到白轼后偶遇陈轨那次,陈轨就已经向他说明自己想要加进中文系了,不过他提出希望林闪暂时保密到友谊赛结束了之后,陈轨想要通过友谊赛看清楚大家的实力所在。因而林闪尽他所能地让大家能够发挥的都发挥了出来,包括他自己原本是个中后卫的事。这是他想给陈轨的诚意。
“如果那是你认为的秘密,那么你自己给它上了锁,就不需要把钥匙留给别人了。”林闪微笑道。
“有些高深。”陈轨看了林闪一眼,也笑了起来,他极力想要隐藏起来听到白轼的时候他心里的焦急感,“那么白轼去医院的原因也是一个秘密吗?”
“正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我才得出的刚才的那个道理。”林闪说,“知道了别人隐藏在最心底的东西的时候,很不好受;就好像你看着他在深渊里,感同身受地痛苦,却救不出他来。”
陈轨沉默着,可脑子里止不住千万种猜测肆意。
“白轼他到底怎么了?”陈轨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到底是根本没把我们当过兄弟吗?”
“不是的,”林闪说道,“他这人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都只会自己扛着,只不过我们到了医院看见了他妹妹的病房,他才告诉我的。”
“他妹妹?”陈轨急了起来,“他妹妹出事了?所以才不踢球了的吗?”
“对不起,我说漏嘴了。”林闪说道,“白轼哥对于这件事情很自责,所以不愿意在他妹妹还在昏迷的时候踢球。”
“这跟他踢球有什么关系?”
“白溪是在去看你们大一最后的决赛的路上出车祸的。”
“原来如此……”陈轨说道,“可这根本就不是他的错啊,他为什么要用这个来惩罚自己?”
“我想,可能这样的话他能好受一些。”林闪低头说道。
“可是已经成为事实的东西,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给自己徒增伤悲罢了。人的一生苦难无数,他这身体健康,又有天赋的人有什么资格就这样放弃足球,明明还在喜欢着。”
陈轨注意到林闪疑惑的神情,又说道,“我曾经几次见过白轼一个人深夜在球场这里踢闷球,我以为有一天他想清楚了就能够回来了,谁知道他却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白轼哥……”
林闪很是惊讶,他以为白轼心已死,却没想到他还会自己一个人在深夜在这里踢球,是害怕被看见,还是不愿正视想要踢球的自己……但在林闪看不见的地方,陈轨默默地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