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再见。”童秋说道,真正告别了叶濑之。
叶濑之目送着这位好友的离去,没承想过以为到此为止的事情,风浪却在下一秒就发生了。
“童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叶濑之背后想了起来,那里面夹杂着局促和不安。
是林闪。
童秋停下了刚要迈进安检口的脚步,回过了头。
林闪穿着便服,外套是他平时训练前后最喜欢的黑色冲锋衣,它跟着他逆风而来,此刻扬起的风随着林闪停下也停了下来。
看来林闪是刚刚从足球场上飞奔来的。童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丝对不起他。她的目光穿过身后的人群看向了还在喘粗气的林闪,他也隔着人群望着她。
她想起来高二那年她办完转学手续之后,没告知林闪便直接离去,透过车窗外看见的慌乱无奈的林闪,正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她不敢面对他,因为那时候的她刚刚得知有关父亲的真相,他真的吃了。
父亲刚刚被爆出来吃了兴奋剂的时候,父亲就四处寻找律师为自己辩驳,一找就是到那时的四年整。在那四年里,她始终相信着那一定是被错怪了的父亲。于是她默默忍受着来自其他人的冷眼和不屑,期待着有一天真相的水落石出。
可是有一天,父亲喝醉了酒,在家里说出了真相。
“我不过就是吃了个兴奋剂吗?……别人都是天才,我一个没有先天优势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有办法赢过天才的。……难道不是吗?你说不是吗?小秋……凭什么别人可以一出生就闪闪发光,而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竟然被勒令退赛……”
父亲企图自杀。
这时候童秋才知道,父亲哪怕在国家队里,却总是被那些闪闪发光的人压着一头,被那些被称之为有天分的人。那种无能为力又强大不起来的感觉,童秋明白。可是这不能成为父亲吃兴奋剂的理由。
体育拼搏的不仅是每个人的爆发力,协调力那些东西,还是意志力。如果依靠药物,体育不过是变成了另一个科学的竞技场。在那里,以人为试验,竞争的是药物,不是人。
而足球,是大家的比赛,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童秋不赞成父亲的做法,但是她没有办法去指责父亲,只是很失望。父亲带她认识的足球,却由父亲毁掉了它。她开始感觉别人对她的冷眼都是正确的,那是她应得的。她学习的是父亲那样的足球。她不敢再见总是一起追逐热爱足球的林闪了。
后来,母亲为了童秋和父亲的状态着想,决定全家迁移国外生活。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可以过上无关足球的生活。
但童秋认识了叶濑之,在两年之后,又一次听到了林闪的消息。看着叶濑之写来的大篇幅的有关于‘轰轰烈烈’中文系足球院队的邮件,她陷入了沉思。她在那一刻竟然无比迫切地想要回国……
不知为何,已经淡出的回忆在两人的对视中渐渐复苏了起来。
“林闪,你这样踢,把球往这边拉一下再用外脚背往那边拨过去,是不是更能加快带球的速度还能顺带过人?”
“林闪,快去踢球!”
“你真的很喜欢足球呢!”
“只不过和你一样离不开它。”
在高一高二的无数午后时光里,在夕阳金纱笼罩下的空地上,两人一起练球的画面重重叠叠,有变化无数,每一幕都有自己的色彩。
童秋还是停下了步伐。
“你又要不辞而别吗?”林闪问道。
“林闪,很开心再见到你。”童秋说道,扬起了笑脸,眼里却有淡淡的泪光。
叶濑之看着两人,不知怎么办好。但是他知道的是,他想童秋留下来看完沙南杯的比赛。所以他没有阻止林闪。
“你是因为叔叔的事情高二的时候才出国的吗?”林闪问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你是因为觉得我知道了之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你吗?”
童秋摇头,“不是的,是我没有资格见你。”
“什么叫没有资格?”林闪急了,“你是你,叔叔是叔叔。叔叔的错已经受到了惩罚,那已经无关你的事了。”
“但我,我爸他……”童秋挣扎着,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说什么好。
“童秋,不论你是谁,你始终都是我的好朋友。你喜欢足球的心,和我们是一样的。你也知道的吧,足球交的朋友,以喜欢足球的心坦诚相见,除此之外毫无关联。”林闪说道。
童秋看着林闪失了神。
“乘客,请抓紧时间登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安检员提醒道,此时的安检口只剩下了童秋。
童秋看了看安检员,又看了看热切的林闪,手里拽紧的行李箱却慢慢地松开了。
回国之前,童秋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足球又留了下来。沙南杯的比赛和中文系的成长,她历历在目。她听说了天才的白轼,陈轨,毕耀,任奇等等。但是她也看见了,天才不是从出生开始就是天才的。她知道叶濑之在美国的两年以来每天自律自控非常,只为了变强;她听说了陈轨从替补到王牌的故事,撞见过每天总是独自半夜去加练的毕耀……她深切地感受到,他们不是球技上的天才,是热爱上的天才。支撑他们实力的是他们赤诚又热烈的爱。
那每一刻,她都一次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父亲对足球的误解;也因而一次次地放弃和林闪相认的机会。
但是林闪的话,打动了她。
叶濑之也没能忍住对林闪的刮目相看。他只听闻,这一次终于亲眼见到。
……
“喂,你们说,队长训练一半跑去干嘛了啊?”
中文系的大家训练完后,围成一圈一起拉伸休息。此时,路边河想起林闪听到方权说了一些什么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拽起冲锋衣就跑了。任陈轨叫他也没听。
陈轨只好接着林闪的安排继续带着训练。
“等他回来就知道了。”方权笑道,“没准有惊喜哦。”
“难道是……白轼?”陈轨先反应过来说。
“到时候就知道了。”方权还是卖着关子,不愿说清。
“到时候要是不惊喜,那你打算怎么办?”吴承风说道。
“那就是林闪的问题了。”方权一摊手道。
拉伸得差不多了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方权目送着叶紫和陈轨最后离去之后才缓缓起身。今天是他负责最后的收球。
瘫坐在地上的方权,望着陈轨和叶紫并肩离开的场景,不禁笑了笑。
“这样也好……”
他起身收球,却发现地上有人遗漏了一份资料。那一沓有几张的资料,却翻不到名字。只能知道的是,这是一份“经困生申请书”。里面有父母离婚的证明材料,爷爷和外祖父的死亡证明,还有母亲精神失常的医院证明。
“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是我们队里的?”
可方权从未听说过谁有这些情况啊……
方权翻来覆去,陷入了沉思。但就在他翻到最后一页随意瞟了一眼看到了“任奇”的时候,他愣住了。
“你干什么!”任奇的声音紧接着从方权的不远处出现了。方权被任奇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到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怒气冲冲的任奇正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