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那日月奔流,都赋予烟海。
且交给后人高歌,吟罢,却又还归故渊来。
杨玉站在桥头,大婚结束已经过去了七日。
忽然梦回,又想起和江红衣初见时那段时光。
再也没有披星戴月,寒霜苦读;自然也没有了烛光旁,微摆的青丝,谁烟波散去的倩影。
江红药忙完了她娘家的“喜宴”,别了妹婿回到了自己的夫家。
小玉成了侍奉江夫人的丫鬟。
江夫人哭了一整晚,等她伏案醒转,那晏媒妁腰间别着的玉,却静悄悄放在了她的窗前。
二柱子那天洞房外又留下了些点心,扈从既没抓他,也没管他。
就看那佝偻背影跪在门外三拜九叩,也没听到江红衣的回应。
他狼狈出了门,再一次摔在门槛外面,磕掉几颗门牙。
那鞋,又被他甩出去一只。
等那二柱子晃晃悠悠跑到了桥边,不知怎地他忽然见到了一个女子,她一袭红衣,正朝着他笑。
那女子不轻不淡,说了句:
“你不是说要明媒正娶吗,二柱子?”
那佝偻着背的五尺男儿,吓破了胆,连忙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却见那江红衣不紧不慢跟着他后面,他跑多远,就跟多远。
“二柱子。回家吧......”
“以后明媒正娶谁家的小姐都是你的福气。等你喜宴的那天,再来请我吧......”
“二柱子。我饿了,我等着吃你的喜宴呢......”
那吊死在院落里的江家二小姐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二柱子悄悄混在人群里面,也看到了。
“我......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送过贡品了......你别再缠着我了。别再缠着我了......”
他一边跑,一边叫,野猫和乌鸦跟了他一路,也喵喵嘎嘎叫个不停。
......
“二柱子?你说你那天在我洞房外送给我的桃酥,不是点心,而是贡品?”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是被你害死的!”
二柱子一路逃,离杨家村越来越远。
恍然间,他就已经跑出了三里。
那田间地头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混蛋,好死不死刨出来了一个泥坑,他一个趔趄一头攒进土坑里,小腿肚子一抽,那跑的比谁都快的二柱子,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头埋在泥土里,脸一歪,就看到一根红色丝带掺在泥里,像血一样。
再然后那两鼻孔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两眼一白,就昏死在了那坑中。
那仿佛又是数日前,江红衣吊死之前说过的话。
“我江红衣谁都不辜负。今日,我来带走你了。”
......
“终究是我先辜负了郎君。杨朗,来世再相遇吧。”
桃树弯下腰来,像是对这刚烈女子致以敬意。
......
都说红高粱压邪,正月里结婚鬼上门。
又有人说江红衣死后化作冤魂缠上了二柱子,索了他的命。
没有。
嫁衣穿上的那天,饮下烈酒的那天。她的眼睛就已经闭上了。
多可惜啊,村里的人怕鬼敬畏鬼,一个二个都闭门不出,那自然也是看不到雪后初晴的风景。
桥上纶巾男子,身边又站着一袭红色的倩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忽明忽现。
十载未见,实在是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小人物身上,她还有很多话想要对那翘首期盼的杨大官人诉说。
你看那桥边盛开的红药,像不像是期盼良人归来的年轻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