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颖初深夜回到家中,唤来两名侍女脱下黑白相间的道袍。
刚入观星宫为官不久的她这几日来,总是会被同僚叫去喝花酒,纪颖初虽不愿,却为了仕途着想,只得应下一同前往。
而今天,与往常想比,几人玩的更晚,回到家的纪颖初只觉头晕眼胀,她没有兴趣碰那些胭脂俗粉的女人,可酒实在是没理由推辞,被同伴迫着喝了几杯。
所幸明日休沐,她这负责记录星象变动的小官也可不必早起,想到这,纪颖初心中的烦闷才稍稍减去些许。
只是,除开工作上的交际,自己还有一件事如不散的阴云盘旋心头,那便自娘胎时,父母指腹为亲认的一份娃娃亲。
待到道袍完全褪下,纪颖初开口命两名侍女退去,独自在屋内脱掉贴身衣物和解开缠胸的绷带。
她女扮男装入朝为官,这是一个除开父母外无人知道的秘密,偏偏联姻亲家当年所生的孩子,一样是位女子,这就令纪颖初犯了难,男扮女装偷进观星宫是杀九族的重罪,这秘密自己与家人无论怎样都是要带入棺材的。
可这要不说,她的婚约就推不掉,眼看一周时间后,就是八抬大轿取对方过门的日子,纪颖初怎能不头疼,先不说她,这不是耽误了人家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
哪怕是婚后写一纸休书,自己是没事了,可那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这事,熟读圣人书的纪颖初是万万不能做,也不愿做的,想来想去,她干脆打算到时找人,传个纪公子下面不行的传闻,再与对方和离,到那时,亲家家大业大,想必要再寻一桩婚事就不是问题。
这或许不是解决这问题最好的方法,但近日来忙于工作的纪颖初,再无精力想别的。
对她来说,只要不会有人因自己想入朝为官的欲望被拖下水,就足够了。
“我也就只有个求问心无愧的出息了。”打定主意,纪颖初换上长裙,拿出一本名为「观星术」的术法书籍看了起来。
--------谷落菩萨庙内。
柳萦怀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这老毕登居然问自己有没有兴趣试试夺舍?
孽畜!难道你口中的养甜,就是让我变成和你一样的邪祟么。
柳萦怀心中愤怒,身子从心,谨慎开口:“咳咳,敢问菩萨,你说的夺舍,是我想的那个夺舍?”
谷落轻声笑笑,黑色裙摆轻微上下浮动,似点头道:“没错,萦怀,就是你想的,抢一具别人的肉身,供自己使用。”
“菩萨,这抢别人身体什么的,我认为不太好,要不算了吧。”
自己重生是借了她人的身体不错,但柳萦怀好歹是已经命丧箭下,直接夺舍一个大活人,未免过于不讲道理。
她自诩不是好人,可也不打算去当一个祸害四方大恶人,更不要去当邪祟。
听对方不愿意,谷落为日后魂魄的口感考虑,便顺着柳萦怀说:“放宽心,老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必多想,我们仅是去找具可用的尸体,好让你悄悄附上去,再说了,不夺舍的话,这山啊,你可就下不去了。”
“....下不去!?”老毕登,你不会想和我玩监禁play吧。
“莫急,你且听我说完,八百年前,老和尚骗我上山,将我封在了这,你身体里有我的一节肢体,这座山呐,你也没法下去。”谷落指着柳萦怀的胸口:“但没关系,肉身说是下不去,可我能用术法送你的魂魄与剑下山。”
“所以,你这才问我要不要试试夺舍?”
你人还怪好的嘞。
“嗯,当然,下不下山,决定权在你,你要不下去,老身就给你讲讲过去几千年中我的故事,喂你吃吃野果,兽肉,等时机到了吃你下肚。”说着,谷落的触手扭曲变成二的模样:“你要下山,老身让你试过生老病死,人生百味,再吃你下肚。”
能别吃我下肚不,柳萦怀心想着,回道:“那就麻烦菩萨送我下山了,但是请记得,如你所说我们只用尸体。”
“呵呵,大吴人不骗大吴人。”
谷落触手“嗖”的一挥,柳萦怀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被抽飞出去,等她睁眼一看,只见自己的身体停在原处,她却飞在半空。
我灵魂出窍了?
谷落打量着空中的柳萦怀,喃喃道:“老身就说你的魂魄苦,这怨恨缠身,整一个冤死鬼的模样,我要吃了,得苦的哭上三天三夜,肠子哭断不可。”
听得谷落这样说,柳萦怀低头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自腰起,身子断成两节,就靠着根血肉模糊的肠子连着,在盆骨的位置,两边长出四只似婴儿的小手,上下舞动,突出的就是一个不可名状。
“不看了,看多了眼睛疼,走,老身带你下山去找找肉身,至于你的真身就放在这,老身会帮你照顾好的。”
“那就有劳菩萨了。”柳萦怀一样不再低头去看,看多了,她觉得倒胃口。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如此嫌弃自己。
接下来几日,一人一菩萨,在山下走过数个村子,数个镇子,每一次,谷落都是在坟地里转转悠悠,说着这好不那不好,一直到一周后,转到吴国皇城才停下。
“萦怀,前面大院张灯结彩是有大喜,我却观着哀怨滔天,想来是有人遭了意外,估计会是具很适合你的尸体。”
这就是谷落找了一个又一个坟的原因,在她看来,先前死的人都太过平静,尸身受不起柳萦怀的怨气,到现在,才终于找到满意的。
两人进到纪府,谷落好奇看了眼在被众人围在中间,道贺的新郎官后,去往了怨气最重的房间,屋内,只见一位穿着红色婚服的女性吊死在正中央。
“呦,死于大婚...还魂飞魄散,难怪这么重的怨气,萦怀,我看就这具身子吧。”
“不好。”柳萦怀拒绝的果断。
“嗯?为何?”
“我不想和男人睡一块。”柳萦怀指向外头一处:“菩萨,来时我看这纪府外,有间茅草房里死了个男人,怨气一样是不小,要不选那具吧。”
谷落不以为意,强制着把柳萦怀塞进吊尸里:“罗嗦,老身说哪具就哪具,你劳苦日子是不是没过够呢?竟然要去茅草房!行了,我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那新郎官,在老身看来与你一样是女子,你就乖乖与她拜完天地圆了房,过好日子吧。”
尸体缓缓睁开眼,满是无奈:“那你还要问我....”
柳萦怀在听了婚姻对象不是男人后,就没那么抗拒了,单对没能变回男儿身感到可惜。
“行了,这一找找了一周,再不回去老和尚要发现我偷使法子让魂魄下山的事了。”谷落默念法诀,眼球剑凭空出现在柳萦怀手中:“我且留下一丝神念在你身边,要出了大危险,就接你的魂魄回山上,除此以外的小事就看你自己了。”
“好嘞,菩萨慢走。”上吊的柳萦怀把眼球剑藏好,挥手送走谷落。
恰好此时,房间的门被侍女推开。
“小姐,时辰到了,我们该....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来人啊!小姐上吊了!!!”
遭,忘记让谷落走前先放我下来了!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柳萦怀当即开始挣扎。
众宾客听到侍女的喊叫,尽数赶来,速度最快的要属新郎官纪颖初,她怎么都想不到,新娘子会在她使计前自杀。
可当她到屋内,却见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侍女吓晕在一旁,妻子吊着,没有咽气,正和个没事人一样面色红润,用脖子荡秋千,下半身跟是条鱼一般前后摆动。
怎么看,怎么不像人。
见到自己来,甚至伸起手,扯着脖子嗓音沙哑的道了句:“相公好...吃过了么...我,我搁着强身健体呢。”
这让刚进观星宫不久,尚未真见过邪祟的纪颖初当即双眼一翻,如一旁的侍女那样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