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肯特大街边上停了下来。
离着车子不远处，一个黑发褐眼，轮廓深刻的女人正站在一间房子的门口，向这边招着手。
熄火，下车，江辰带着我走了过去。
黑发女人看见我，很明显的有些意外，视线在我身上晃了晃，最后看向江辰，目光之中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哈喽，江，你可来迟了，这可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
“啊哈，临时有些事耽搁了。”
江辰打着哈哈。
趁着两人打招呼的功夫，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叫做“桑德拉”的女人。
怎么说呢？只能说……很奇怪。
模样有点儿像是近东那块的人，黑发褐眼，鼻梁高挺，肌肤雪白，模样儿长得很不错，虽然身材不高，但胸口很是饱满，哪怕在宽松的衣服下，依然能够看得出那相当可观的轮廓——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美人儿。
然而偏偏，一眼看去，她却给人一种气色很不好的印象——眼窝深陷，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嘴唇发白，看上去有些恹恹的，和电话里的声音很不相称。
是生了什么病吗？
我正想着，江辰和黑发女人已经打完了招呼，给我们互相介绍。
“岚，这是我的合作伙伴，桑德拉。”
“桑德拉，这是我的……唔……林岚。”
说到一半时候，我看向男人。他的声音打了个磕绊，中间有些含糊地带过了一个w开头的单词。
引得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他却只当没看到。
没奈何的，我的目光转向了黑发女人。
两人的目光交错，互相对视了片刻，黑发女人主动对我伸出了手：“你好，林，江以前对我们说起过你。”
稍稍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肌肤相触，女人的手冰冷而滑腻，让人想起某种爬行动物，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我不喜欢这个黑发女人，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反应。
倒不是因为所谓的同性相斥，也不是因为她眼底中透露出来那份高傲，或者其他什么的理由，而是，纯粹的出于本能的感觉，发自心底的厌恶。
这种厌恶的情绪，在她主动对我伸出手的时候，到达了巅峰。这一刻，我甚至觉得，她的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让人不快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过，伸出手，掐住她那纤细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扭——
“你讨厌我。”
女人看着我，忽然说道。
“是的。”
我松开了手，回答得很是坦然。
“哇哦，近乎直白的坦率。”
对于我的回答，女人却没有生气，反而吹了声口哨。
这种明明是很轻浮的动作，却很出奇地没有让人再增加对她的恶感：“但是你并没有很直观地表现出来，为什么？你在努力克制吗？”
“我只是觉得，我并没有讨厌你的理由。而且，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我，不应该对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恶语相向。”
其实我只是觉得这股情绪来的有点儿奇怪，实在太过莫名其妙了而已。
只是，我的回答似乎让女人有些惊讶，她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徘徊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咏叹调一样的感慨：“啊——真是强大的心灵修持，或者说，天赋？我忽然明白，江为什么选择你了。”
黑发女人说着让人心头一跳的话，而后，她似乎根本不管我的反应，又转向了江辰，“江，你可真是一个幸运儿。”
“当然，岚可是我的幸运之星。”
江辰嘿嘿笑着，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摆出一副亲昵的姿态。
真是恶心……
我觉得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只不过限于在外人面前，我只能强行忍着，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将他赶到一边去。
“我觉得也是。”
盯着我们看了片刻，黑发女人桑德拉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然后转身，“好了，招呼先打到这儿，进来吧。”
小屋内并不算宽敞，甚至，有些凌乱。
一些古怪的雕刻、工艺品随便放着，各种书籍也是东一本西一本，有些甚至掉在了地毯上，也没有收拾。
一张看上去有些陈旧的书桌的上，零散得摆着塔罗牌、算筹、星轨之类的东西，似乎证明着她的身份，不过这些不同国家不同流派的东西混在一块儿，总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正中间则是放着一本摊开的书籍。
桑德拉将书本合起——我眼角的余光瞟过，那是一本《伊利亚特》——然后很随意地拉了一张椅子，在书桌旁边坐下。
我则是跟着江辰一起，坐在了一边的旧沙发上。
桑德拉的坐姿很是随意，但怎么说呢……那身段，那姿势，怎么看都觉得别有一番诱人的风韵——哪怕不修边幅了点，但她确实是个美人儿，我必须承认这一点。
她从桌上拿起一枚算筹，随意地在手中把玩着。
“雪莉昨天发来了消息，说是她最近听到的消息，四芒星大楼前些日子出现了分歧，有些官员对安姆布莱拉公司的拖延完全失去耐心，准备开始审核相关项目。只不过最后被安姆布莱拉公司的支持者们驳回了。”
安姆布莱拉公司？咦？这么巧？
倘若我没记错，刚刚在车上，我还和江辰谈起了这家公司来着？上午的时候，这家公司的新产品才刚刚发布。
下意识的，我转头看了一眼江辰，却见他肘关节撑在腿上，一副很认真地在听的样子。
“为了挽回这份信任，所以上个月的时候安姆布莱拉公司接受了新任CTO的激进计划，秘密裁掉了前任生物安全主管，开始进行一系列超常规的实验。并在今天发布了新的药物T1，”
“也就是说，一个月的时间，就拿出了新品……”
江辰双手撑着下巴，语速有些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是PPT呢？还是真的做出了成果？”
“这就需要你这位技术专家的指导了。”
黑发女人耸了耸肩膀，“雪莉是想问我们，这个所谓的T1，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好方便她给出建议，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
沉默了片刻，江辰却是摇头：“很遗憾，我也不清楚，我手头上暂时没有相关资料，事实上，我连新闻发布会还没看到，更不要说提什么建议了。你这边有吗？”
“很显然，除了新闻发布会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黑发女人指了指空荡荡的办公桌，以及墙上的老旧电视，“他们的保密做得很好，连雪莉也是偶然之下才听到的口头消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难给出什么建议，”
眉头微微皱着，江辰思考了一会儿，两手一摊，“你知道的，任何不基于资料和数据的判断，都和算命没什么两样。事实上，我觉得，还不如你自己试试比较合适。”
“我已经试过了，在你来之前。”
黑发女人淡淡地说着。
“结果呢？”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干扰和代价，我只是粗略地推算了一下安姆布莱拉公司的未来可能前景，然而，结果……似乎很不妙的样子。”
“不妙的意思是？”
江辰的手忽然一顿，抬起头来，看向桑德拉。
桑德拉的视线与男人相对，略带些苍白的嘴唇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未来，似乎根本没有安姆布莱拉公司的存在痕迹。”
“完全没有？”
“没有。”桑德拉摇头。
江辰不说话了，眉头紧锁，过了片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吧，这听起来，确实不太妙。”
“不妙的意思是？”
“安姆布莱拉公司的研究，未来或许会造成一场不小的变动。”
江辰说得模糊，桑德拉似乎完全听懂了，同样说着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你是说，命运的节点？”
江辰点头：“差不多吧。安姆布莱拉的研究方向是什么，我还是清楚的。如果是真的有了突破，那么，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判断吗？”
桑德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两人不再说话，小屋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从始至终，我都闭着嘴，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两人的对话。
两个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有着一份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看起来十分和谐。
我明明坐在江辰旁边，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合作伙伴？
哪怕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在某一个瞬间，我依然升起了一种颓丧感：我只觉得，自己出现在这儿，似乎是个错误。
就在这股情绪忽然升起的同时，心中忽的一动——眼角的余光，分明瞟见，桑德拉正快速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闪烁的莫名的神色。
她这是……
我正想着，便听她忽地开口，打破了场中的沉默：“江，你想参与进去吗？如果参与进去，或许可以获得新的——”
“桑德拉——”
然后，我分明看见，江辰的脸色，忽然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