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越野车停在了桑德拉家门口，将桑德拉放了下来，然后，汽车再度发动。
车中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就这么安静地开着车一路往前，过了片刻，我忽的开口：“安姆布莱拉公司——就这么完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询问，还是感叹。
毕竟，这是一家赫赫有名的大型生物公司，就在今天上午，他们还发布了最新的产品，看起来大有延续霸权的意思。
然而，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整个总部，便成了一堆废墟，甚至连员工，包括那些曾经风光无限的高管在内，大约也所剩无几。
“嗯，已经完了。”
身边传来了男人低低的声音，“他们，只不过是代价而已。”
“代价？”
我忍不住转头看他。
江辰却在看着窗外，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出，他的声音平静，不带有一丝情感。：“对，代价。就像资本能够为了利润不惜一切代价。他们，就是那些代价。”
“……”
我回过头，继续看着前面的路，然而江辰却仿佛来了兴致。
“岚，如果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洪水即将要来，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挡得住，所有的堤坝都要被冲垮，你觉得，研究水力发电技术有用吗？”
“……当然没用。”
我有些莫名——这家伙，想要说些什么？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江辰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满满的嘲讽，“可是有些人，觉得有用，而且是有大用，能赚大钱，改变整个世界，为此甚至不惜把自己原本修得好好的河岸给扒了。”
“……就不能阻止吗？”
沉默了片刻，我提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
“当然……不能，”
江辰依在了靠背上，仰头看着天窗，声音悠远，“毕竟，不是一个人想扒，而是，很多人都想扒。”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洪水的样子。他们只觉得，只要研究出来了水力发电，他们就能发电卖钱，就能过上光明的日子，。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掉下去的，被冲走的，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人类前进的过程中，一点儿，小小的代价。”
他在“小小”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这可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我的心有些沉重，不过外表上，却变现得仿佛真的只是在谈论一场洪水而已：“那洪水来了之后呢？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或者说，没有人知道，一切，不过是个猜测而已。这个猜测有可能是真，也有可能是假，有可能洪水明天就到，也有可能等我们老了都没来；不到那一刻，谁也不知道，那场洪水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江辰的话有些含糊，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往往这种时候，未知，才是最让人焦虑的。
“所以喽，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也不一定会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我耸了耸肩膀，维持着自己轻松的语调，“说不定只是一场小洪水呢？又或者，有着高原可以作为避难所？甚至，说不定还有大禹出世，把洪水给成功治理了呢？”
“就算情况太过恶劣，还有我们自己呢。提前动手，总能学着诺亚，提前造条小船吧？”
“……”
旁边没有了回应。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趁着前方没车，侧头看去，正好看见江辰正盯着我看。
“怎么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然后，就看见江辰笑了起来。
“没错，你说得很对，无论如何，我们还有救生艇呢。”
话音落下，他突然凑过来，勾着我的脖子，温热的嘴唇在我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大不了，以后一起到处流浪就是了。”
“喂……”
我一把将他推开，激烈的动作将车子都变得有些歪斜，吓得我赶紧将方向回正，“你发什么疯，开车呢！”
“开车好啊，我最喜欢开车了。这车可是有自动驾驶的，要不要——我还没试过开着的时候……”
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摆出一副难耐的模样——那个满口骚话的男人又回来了。
“滚！”
***
阳台上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卧室中亮着暧昧的昏黄灯光。
一场持续了很久的激烈战斗才刚刚结束。
从入门开始，战场几度转移，玄关、客厅的茶几、沙发一直绵延到了卧室内，一路丢弃在地上的各种衣物充分反映出了这场战斗的火热程度。
房间正中的双人大床上，我掀开被子，伸了一个懒腰，感受着空调的凉风吹散了身体上的燥热，然后重重地踢了一脚身边一脸满足的男人：“把胳膊拿开，我要去洗了。”
从嘴巴里面发出的声音，却是沉甸甸的，好像饱到快坠地的肚子。
“再抱一会儿。”
男人不肯放手，甚至还翻过身来，企图用黏糊糊的身体更进一步地压在我身上。
“滚开啦！”
我一把将他拨开，翻身坐了起来，找了一件浴巾，披在肩膀上。
“你看起来真像是一个用完就丢的渣女。”
男人在身后抱怨着。
“比不上你，四处留情的渣男。”我朝着身后比了个中指，然后一路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丢进脏衣篮，进了卫生间。
打开淋浴，热水哗啦啦地从花洒喷出，浇在了身体上，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江辰出乎意料地给力，所以我吃得挺饱的，同时也充分满足了这家伙的自尊心。
如果用唐国新闻发言人的惯常用语，算是双赢？
嗯，是双赢，不是赢两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完全沉溺于此，并且乐此不疲了。
我闭上眼睛，仰起头，任凭水流冲击在脸上，然后沿着脖颈流入胸前的沟壑，再沿着平坦的小腹流淌而下。
似乎，这样也不坏？
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弧线，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清洗起自己的身体。
我洗澡一向很快，也就五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洗完了。
擦干了身体，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干，我裹上一条浴巾，走出卫生间，将脏了的衣服扔进了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里面，然后又回到了卧室。
床对面的电视正打开着，声音开得很大，正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本次爆炸造成大楼完全坍塌，具体损失依然在统计过程中，预计死亡人数超过数百人，搜救工作正在进行中，具体爆炸原因警方正在进行排查……”
“目前暂时没有组织宣称对此次爆炸事件负责。”
“受此影响，预计安姆布莱勒公司的股票明日将遭到重挫……”
画面上显示的正是之前我和江辰看见的场景：大楼坍塌，以及正呼啸着赶到的消防车和警车。
“呵……”
我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轻呵，环视一圈。
只见江辰正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健美厚实的身材，直挺挺地站在落地窗前。
窗帘拉开着，他的双手叉在腰间，仰头看着外面，一动不动。
天边，一轮夕阳正在西下，映照出了鲜红的晚霞。
我走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双手，环搂住男人的胸口，将自己的胸口压在他的背上，使得两者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浴巾。
“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男人张开双手，如此宣布着。
“这是……天气预报？”
我眨了眨眼睛，将头搭在他的肩膀。
“没错。”
“这么自信？”
我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吐着气。
男人转头，和我对视：“有些事情，是显而易见的。”
“就像——”我挑了挑眉。
“就像，接下来，我一定会做的那样。”
男人反手搂住了我的身体，然后，嘴唇凑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