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色调，逼仄的屋子。
昏暗的光线从狭小的窗户之中投射进来，周遭一片昏暗。
老旧的墙壁贴着一张张泛黄的报纸。墙角的电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带着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吹起一阵阵让人燥热的风。
我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看着头顶上发霉的天花板，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一个翻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种憋闷之感，丝毫没有缓解。
胸口之中，仿佛有着一团火焰在燃烧着，让人只觉得烦躁不堪。我用力喘了几口气，忽然觉得胸前空空落落的。
低头看去，一件洗得已经褪色的T恤，遮住了平坦的胸口。
胸口？平坦？
对于突如其来的念头，我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便有些好笑——难不成，自己之前还有胸不成？
要知道，自己可不是那些成天混迹于健身房的肌霸兄贵。
又或者……
“咚咚咚！”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将那有些莫名其妙的思路打断。
我猛地抬头。
敲门的人似乎很有礼貌，声音短促而清脆，而在连续敲了几下后，便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皱着眉头，我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门口。
那是一扇带着锈迹的防盗门，油漆斑驳，很有些年头了，和整间屋子的破旧风格很是相似，但看起来很是厚实，能将一切让人讨厌的东西，拒之门外。
我的视线在那个磨得锃亮的把手上逡巡着。
伸出手，轻轻握上了把手，触感冰凉而光滑。
我并没有立刻扭动，只是摩挲了片刻，便松了开来。
冥冥之中，某种本能告诉我，这扇门一旦打开，一切，便再也回不去了。
低下头，静静地打量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中指的侧面处还有着老茧，那是长年累月写字留下的——或许，那门把手那么光亮，也是曾经的自己，这么一遍遍地摩挲留下的痕迹？
“咚咚咚！”
就在我这么发愣的时候，敲门声再度响了起来。依旧不急不缓，很有节奏感。
看得出来，外边的人——或者其他什么——耐性很好。
仿佛微弱地电流通过了全身，我只觉得，身体在不停地战栗，似是恐惧，又似乎带着某种期待。
胸口的火焰噼啪作响。
自己，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开了口：“……谁？”
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许久都未曾发声，以至于声带都生了锈。
陌生，却又带着几分模糊的印象——这应该，是很久之前听过才对。
“是我——”
门外立刻便有了回应。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是耳熟——甚至，和自己的声音相比，反倒是这个门外之人的声音更加熟悉。
似乎，自己天天都能听到。
是某个自己的熟人吗？
“能开个门吗？”
门外的人，很有礼貌地询问。
这么有礼貌，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我如此想着——当然，更多的，还是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
某种冲动在心中鼓荡着，那始终燃烧着的股燥热火焰，再度窜了上来。
其实，没必要再继续犹豫的——一个声音，如同天使的劝告，或者说是魔鬼的诱惑，不断地在耳边回荡着。
又过了片刻，我终于再度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
轻轻扭动，无声无息的，门就开了，十分轻松，甚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一片迷茫中，我看见了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正站在门口和我对视。
她真高，几乎和我一样高，视线也是恰好和我的眼睛平齐。
“你，终于肯开门了。”
她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留着披肩发的红衣女子，莫名的，只觉得，那面貌，那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熟悉，仿佛自己时常能够见到。
下意识地，我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
红衣的女子就这么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猛地踏前一步。
这一刻，我和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空隙。
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嗅到她身上的香味。
头脑之中一片空白，然而，尚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伸出手，勾上了我的脖子，在我的耳边轻轻低语。
“我，不就是你吗？”
***
清晨，我在阳光下醒来。
睁开眼睛，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视线一时间寻不到焦点。
刚刚的梦境依然残留在记忆中，异常地清晰，清晰得我甚至能够记住每一个细节。
无数的情绪在胸口翻腾着。
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下意识的，我又抬头看了看太阳。
唔……今天，貌似起迟了？
那家伙，按照惯例应该是去锻炼了吧？
既然没人，那我索性也不着急，就这么坐在床边上抬起手臂，直愣愣地盯着那十分眼熟的光洁白皙的手臂，看了良久。
刚刚勾在自己脖颈上的那只手臂，与这只一模一样，甚至连肌肤的纹理，都没有丝毫的区别。
“是啊，那，不就是我吗？”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最终，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发出了一声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含义的叹息。
那一刻，自己，终于做出了决定。
也是，再怎么试图欺骗自己，那不过是在梦境之中的冲动。然而，终究瞒不过自己的。
我其实很清楚，以自己的修持境界，刚刚的那一刻，其实才应该是自己本心的选择。
毕竟——
我的视线移动着，从墙壁一直移到刚刚躺着的床上。
整间屋子中，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甚至，那股熟悉的气息，已经浸透到了自己的肌肤之中，与自己融为了一体。
七年的共同生活，足将自己曾经的坚持给侵蚀得千疮百孔。
更何况，那个神秘的男人，正在一步一步的，坚定地向前走着，无论是事业，还是自身的力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往前跨上一步，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迷茫。
反倒是自己，倘若再这么继续迟疑下去，驻足不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他甩下了——这是昨天的那场战斗对我发出的警告。
所以，自己在那一刻，做出那个决定，其实，也不足为奇。
不是吗？
